自觉找到真相的季云深缓了缓语气,用拿出对自家小祖宗的耐心慢慢询问:“你是不是说不出话?”
自觉找到真相的夏千星超配合的点头,不敢惹怒黑老大。
果然,是个小哑巴。
男人肯定地想,他去敬老院做义工时也见过一些有残缺的老人,说话就是这样模糊不清,接近“阿巴阿巴”的声音。小孩应该是年龄小,情况没那么
巴阿巴的时候清晰多了。
“老板呢,店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夏千星面露惊恐,这黑老大是来找老板收保护费的吗?!竟然挑在了这样一个雨天,老板当然不在了!
事实上,就算晴天来,老板也大可能不在。自从自己晋升为可以理发的小学徒之后,老板就不怎么来店里了,平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干活看店。夏千星微信发消息请假也从来不回,只有老板单方面联系自己的份。
但现在黑老大都上门了,如果交不上保护费把店砸了自己是不是又失业了?
“黑老大”继续盘问:“你是老板的儿子还是亲戚?”
夏千星下意识阿巴了两声,在黑老大沉默的目光中读懂了一切,拿起收银台上的手机在备忘录打字:“都不是,我是才来不久的学徒。”
就算要砸店,希望这位看在自己和老板没什么关系的份上,只砸店,别砸自己。
夏千星的关注点清奇,自顾自地想着,一点也没读懂黑老大的神情和想法。
……居然还只是个学徒,更可怜了。
这家理发店老板也是不负责又心善的,放心让小哑巴一个人看店,万一出什么事都没人能喊个救命帮忙的。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肯雇佣残疾人的不多了,也算是功过相抵。
季云深难得能趁这个生意不好的雨天空出时间来修毛,但老板不在、店只剩个没出师的学徒,还是下次再来吧。
男人摸着头顶的毛用巧劲调了调位置,从理发椅对面的全身镜瞄到了自己现在的形象,双眼一闭感到心梗。
……也是丑到自己了。
“那老板在的时候我再来……”转身想交代小哑巴学徒自己的店就在街头,老板回来麻烦来叫他,男人低头对上了小哑巴亮晶晶的眸子,目光闪烁了一瞬。
刚刚只觉得小哑巴学徒瘦小,长得还不错,怎么没发现他眼睛这么亮?
水润的眼睛像是带着点点祈求的看向自己,目光中的真诚和渴望不像假的。
嘶……季云深莫名感到一阵愧疚,反省了一下,恍然大悟。
小哑巴学徒是不是误会自己嫌弃他是哑巴才要等老板剪,但是自己只是因为他还是个不成熟的学徒才……
男人想要解释,但对着小哑巴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也算是互补了吧?虽然说不出话但眼睛是惊人的好看。
“好吧,”男人转身关上玻璃门防止雨飘进来,刚才倒开水的时候忘了,随后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透过面前的镜子对上身后小哑巴学徒的漂亮眼睛:“来吧,好好给我剪。”
……
夏千星稀里糊涂地站在男人背后,一手剪刀一手梳子,深刻地反思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情况。
明明这位看老板不在只有自己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学徒收不到保护费打算走了的,但为什么自己就是带着感恩的心和他对视了一眼,黑老大又不走了,还坐下来要让自己理发?
为什么啊!
夏千星想不通,但为了不让黑老大生气危及自己本不坚硬的小身板,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刚刚只粗略看了眼黑老大潦草的发型,现在走近了细看,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啊?
这走势、这发质,不像是活人头上能长出的头发。
反而和自己修惯了的假毛一个样。
夏千星自娱自乐地张嘴无声笑了两下,心道怎么可能,这位是黑老大,不是黑老大coser,怎么可能带假毛呢?
一边想着,他一边伸手摸上了男人的发丝。
0.0?
这个手感……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尽管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感觉上还是像极了假毛。
夏千星催眠自己忽略掉所有不对,先上梳子把手下的假毛、不对,手下的头发理顺。
不知道是这头发质量不行还是黑老大出生到现在就没理顺过,乱糟糟成了一团极难梳理,夏千星即怕给黑老大扯痛了又怕理不顺,手上的力道一会大一会小。
季云深感觉自己固定好的假发都快被小哑巴学徒东一下西一下地给扯下来了,假发里面的调节扣箍得他头疼,于是伸手绕到脑后想把假发取下来。
在夏千星和最后一个发结战斗时,黑老大的手突然往后面一摸,再搭配他手上一个用力。
芜湖,头发掉了。
呆滞的夏千星拿着手上的假发傻愣在原地,眼神一会在手上露出原形的假毛一会又移到黑老大干净的头顶。
哇,这里有颗发亮的卤蛋诶。
夏千星做毛娘的时候就习惯把没毛的头叫做卤蛋了,因此下意识就对着黑老大的头叫出了声。但凭借着强烈的求生欲和已经哑了的嗓子,他成功避免了黑老大的愤怒,只发出了语义不详的阿巴声。
季云深把假发取下来之后感觉舒服了很多,就是头顶没东西有点冷了,不过不碍事。
他扭着脖子回头和小哑巴学徒交代:“不用搞太复杂,能看就行。”
男人这么说是怕小哑巴学徒自己有太大压力,殊不知听到小哑巴学徒本人耳朵里就是——修不好你就死定了。
作为一个现场目睹黑老大光头带coser假毛的人,夏千星怕自己要是修不好这顶假毛,就没办法站着走出这家店了。
终于懂了“不要拿爱好来和九族相比”这句话的含金量了。
小学徒拿出了店里唯一的展示头模,一把掀下了头模上的假毛,默默拿出了自己这四年来练就吃饭的手艺,对着潦草的灰白色假毛一阵修剪。
这顶毛材质不错,但被不懂行的人乱修剪了一通导致参差不齐、前短后长的。他想着黑老大应该喜欢炫酷帅气一点的发型,决定修个狼尾出来。
因为不需要做反重力、烫玉米须,夏千星又怕老大等不耐烦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再加上赌上人身安全的信念,这顶灰白色的原本潦草不堪的假毛蜕变为帅气狼尾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阴冷的下雨天硬是给夏千星折腾出一身热汗,腾出手腕擦了擦脑门上晶莹的汗珠,带着一点突破自我的小兴奋和激动,他大声阿巴引来了黑老大的注意。
在这好长一段时间里,季云深一会站一会坐,一会背手巡视店内陈设一会摸到小哑巴学徒身后看人忙活。
属实是没想到修个毛能修这么久,看人一会修一会吹、一会卷一会烫的,对这顶假发用心到了极致,连带着他自己看这顶操蛋假发都顺眼了不少。
想到自己是如何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季云深就眼前一黑。
半年前母亲病逝,为了照顾家人他暂停创业回到雨城。季云深是单亲家庭,亲人只有身体不好的母亲、住疗养院的外婆并上一个才小学二年级、调皮捣蛋有无限精力的妹妹。母亲去世前一直经营着街头甜品店,用卖面包蛋糕攒出的钱把自己养大。回到雨城后,出于种种原因季云深把甜品店保留了下来,招了两个学徒自己做店长。经营甜品店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即使从小耳晕目染、对做甜品得心应手,但大大小小的事也把季云深给困在了店里。
他本是简单的寸头,优越的眉眼脸型不需要任何发型的修饰就足够帅气。但时间久了,寸头长长了季云深有些不适应,可能是偶尔说了两句想理发的话但又被杂七杂八的事给耽误了,却不知这话被妹妹季云浅听到了耳朵里。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趁自己哥哥在躺椅上睡着了,季云浅拿上剪刀梳子就大胆动手,她像每一个手残但看了两三个剪发教程就信心十足的新手,对着自己哥哥的头发一阵霍霍。
等季云深睡醒时罪犯已经知错潜逃到外婆那躲着了,只剩下他自己面对坑坑洼洼的头发。他也不是没努力补救过,但都没有效果。索性,成熟大男人直接把头发给剃了,寸头蜕变成了颗干干净净的卤蛋。
季云深长相本就不温柔,是冷峻邪气那一挂的,加上悍匪似的身材和气质,把潜逃结束的季云浅给吓哭了不说,连带着还影响了自家甜品店的生意。
虽然本来也不指望甜品店赚大钱,但也不能入不敷出啊。眼见着日益降低的营业额和学徒、妹妹有意无意看向自己头顶的眼神,季云深终于决定改变,网购了一顶高质量假发来补救。
只是他买的时候没看清楚商品标明的“原胚、需修剪”几个字,拿到手往头上一戴才觉得不像话。妹妹是个手残,没道理哥哥就是理发大师,季云深自己修剪之后觉得还不如不修,整顶假发跟狗啃了一样。
最后他找到了这里,整条街唯一的理发店,由于位置在街尾、装修也不突出,回来了半年季云深还是第一次发现这家店。
不过,看样子自己这次没找错地方,小哑巴学徒人不可貌相,长得这么嫩手艺却挺不错。
被阿巴声吸引过去的季云深接过小哑巴细手腕递来的假发,随意往自己脑袋上一扣都感觉人生光明了不少,仿佛营业额上升的景象已在眼前。
交付完假毛的夏千星就在一边小心地看着,发现黑老大似乎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提着的小心脏也放回了原地。
不过,作为一名职业毛娘,看顾客这么对待自己精心制作的作品,他实在是很不爽。
他悄悄走到黑老大背后,瘦小的身体完全被黑老大壮硕的身材给掩盖了,藏得严严实实的。凭借着熟悉的手感和一丁点技巧,夏千星快速拉着假毛的发尾调整了一下,顺手摸到了假毛内部的调节扣,贴心的给黑老大调了调发箍大小。
被小哑巴学徒调整后,假毛就像是季云深自己脑袋上的妈生发,自然又舒适,他十分满意。
在小哑巴学徒修毛的时候季云深上网查了一下修假发的价格,觉得自己这怎么也算加急和现修,再加上对小哑巴本人的一点怜爱之心,季云深从裤兜子里掏出5张红色毛爷爷塞到了小哑巴手里。
这么多!还是现金支付!
绕是夏千星从业以来修过百十顶假毛,也不曾在一顶简单无造型的假毛上收过这么多钱。
难道黑老大是故意贿赂自己?
不对,他就一平头百姓,有什么值得贿赂的价值。
难道……以往看过的刑侦片一一上头,夏千星捧着钱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想利用自己洗钱吗?这说不定就是从其他店收来的保护费!
天哪我不能要!
夏千星下意识看向男人想把钱退回,却被男人不经意间回头的漆黑眼珠给吓在了原地。
万一黑老大看自己不接受生气了怎么办?人身安全和心中信念相驳,进退两难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