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於菟…”
顾时承看懂了,他看懂了顾时珩眼底的所有,竟还想上前一步,想去触碰他。
“我… 我不疼。”
话刚说完,突然间,仿似拦腰折断的松,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顾时珩还在大口喘气,他的心跳得仿似鼓点一般,所有人在动作,在说话,他已经一个字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死死地盯着顾时承倒在他脚下的皮肉,那双无法闭上的眼睛,仍然死死盯着他的烟青色的眼睛。
这也是他吻过的眼睛,看着他笑过的眼睛,在清晨深夜看着他,眼底唯有深情的眼睛。
突然之间,他猛地向前一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九叔——!”顾安祁与顾安雅立即朝他身旁凑来,可聂世信抢先一步,他急忙在顾时珩身旁策马,看到这一切,心底已一目了然。
“秦衍…!”他翻身下马,挡住了顾时珩的双眼,顾时珩却猛地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扒开。
他看着顾时承,顾时承似是也在看他,突然之间,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猛然坠地。
“顾时承——”他一边咳嗽,一边泣血,声音已虚浮,“你到底拿什么还我!”
顾时珩望着顾时承的尸首昏死了过去,聂世信带他先回顺天,可事情远没有做完。
顾安祁并未被这一切搅乱思路,只深呼吸一口,望向远处,翻身上马,道,“顾时承已死,奸王顾时微必在附近,随我上山,斩草除根。”
近五万大军,将这座山包围得严严实实,而顾安祁一行人,终在傍晚之时,找到了走投无路,带着自己的妻儿逃至悬崖边的顾时微。
顾时微身上还穿着龙袍,头戴冠冕,看着数万人,亦无惧色,只是开口,道,“顾时珩呢?”
“你没资格见他。”顾安祁说道,言尽,缓缓举起了手臂,突然之间,数万把弓弯弓搭箭,箭头指向顾时微和他的妻儿。
“真可惜。”顾时微摇了摇头,大笑一声,道,“真可惜,竟派了你这么个小兔崽子来。”
顾安祁看着他,面色并没有任何表情,顾时微一直在笑,道,“顾安祁,你替我转告顾时珩——”
“我也会是一代明主,我也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比他,不比我七弟差!”顾时微说到此处,面部浮现出一丝狰狞,道,“所有人都是为了他的仇恨而死,所有的百姓,将士,老七,都是为了他的仇恨而死!”
说道此刻,顾安祁眼底仍似平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道,“你说完了?”
顾时微眨了眨眼睛,微微蹙眉,似是这就是个答案,顾安祁手骤然落下,轻描淡写,道,”放箭。 ”
一瞬之间,万箭齐发。
事完之后,众人在打扫战场,顾安祁坐在高坡之上,拿着手绢,轻轻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公孙彧听到传唤,亦步亦趋地朝他走来,朝他行了个礼,道,“世子。”
“公孙叔。”顾安祁抬起眼睛,望进了公孙彧的的眼底,道,“方才那些话,我不希望任何人传到我九叔的耳朵里去。”
“是。”公孙彧急忙点头,知这话语委婉,实则强硬。
顾安祁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他思绪重,想得太多,这些犬吠,没必要让他听到。“
“卑职听世子的。”公孙彧说道,知晓或许明日,他就该改口称陛下了。
“嗯。”顾安祁点了点头,又望向远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那姑娘…?”
“已经解决了,世子,很干净。”公孙彧说道,“王爷不会察觉的。”
“那便好。”顾安祁又点头,平和的目光之下,乃是不亦察觉的狠绝,道,“如此年纪,便知道靠楚楚可怜蛰伏来行刺杀之事,此女不是男儿,胜过男儿,留下必后患无穷…”
说道此处,他将手中带血的手绢,随意扔到公孙彧的身上,道,“收拾完了,便回顺天吧,还有无数事,总不能等他醒来再做。”
顾时珩仿似宿醉之人之游魂,清醒之时,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驻扎在顺天府内的军营人并不多,顾时珩方方走出来两步,便听见有人来问他,越王的尸首该如何处理?
他当即暴怒,说是谁又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给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收尸,他要将其焚之一炬,碎尸万段,行至前厅时,却骤然止住了喉舌。
顾时承身上的箭羽已经被拔掉,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安静地躺在棺木之中,看似与他平常没什么两样,唯有动作有些奇怪。
在倒地的那一瞬间,他的左手手掌,死死地钳住了他的右手手腕,此时此刻,他竟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凑近了一看,不难看出在他的手腕之上,有一方红色绳子——
那是顾时珩亲手给他编的平安结。
顾时珩身上披着黑裘,一张姣好的面庞面色惨白,他想笑,想问顾时承凭什么还敢带着它,突然侧头,高喊道,“来人!”
顷刻之间,三两侍卫入内,顾时珩目光落到棺木之中的平安结上,道,“把它给我扒下来。”
一片死寂,没人动作,顾时珩又开口,分外激烈,道:“把它给我扒下来!”
侍卫面面相觑,几人都想准备劝说,对上顾时珩那双眼睛,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时间已经过得有些久了,顾时承的身躯已有些僵了,这几名士兵知顾时承也是个王爷,不敢冒犯,只是伸手,竟然半点都移不开他的胳膊,用上全部力气,躺在这里人的手臂仍纹丝不动。
顾时承或许是知道,会有人来拿他的平安结,所以他选择在他生命的最后的一瞬间,抓住了它,抓住了他唯一能够死死抓住的物件,正像是抓住了他想抓住的人 。
数人折腾了近半个时辰,仍无法在不伤害到顾时承的前提下,将这平安结取下, 顾时珩披着毛裘,站在不远处,目光空洞,也不知是在看谁,或许又是谁也没看。
其中一胆大的侍卫叹了口气,转身复命,道,“王爷,越王的身体已经僵了,我们已拼尽全力,但是根本就不可能..”
“那就把手砍了!” 顾时珩骤然抬眼,脱口而出时,他与所有人都愣了。
无论是鬼将秦衍也好,西凉王顾时珩也好,他的属下少见他这般失控的时候,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时珩猛地抬眼,道,“我让你们把他手砍了,你们听不到吗?!”
话语之后,这在场无论何人,仍没有胆子,向顾时承动手。
顾时珩摇了摇头,一突然上前,一把拔出一侍卫的佩剑,操着剑便要上前,恍惚之间,竟听见声后传来一声掷地有声的“秦衍!”紧接着一股水安息气味扑面而来。
聂世信赶至此地,急匆匆地去抢他手中的剑,顾时珩现在不清醒,推攘之下,剑轻而易举被夺走,聂世信半拉半抱着他,道,“我们先出去。”
“我不出去!”顾时珩又吼道,望向顾时承,道,“你去把他手给我砍了,二郎!把他手给我砍了,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放过他吧,秦衍!”聂世信突然伸手,死死地攥住顾时珩的肩背,力气大得仿似能捏碎他的骨骼,也终于让顾时珩镇定了些许。
顾时珩看着他的眼睛,这时全部明白了,问道,“他的尸首,是你收的?”
“是。”聂世信答道,看着顾时珩这样,又何尝不是心痛如割。
“为什么?”顾时珩蹙眉,先前的狂躁骤然褪去。
聂世信叹了口气,手落到他的脸颊之上,将他的泪水擦干,道,“因为你放过他,才会放过你自己。”
顾时珩说不出话来,聂世信拉着他的手,长叹一口气,道,“走吧,秦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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