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燕婉自不会不允准,只让他记得每年除夕的回宫,顾时珩自心甘情愿,不用独孤燕婉说,他亦是必会时常回来,以尽孝道。
而顾时霁虽颇为不舍,但自知这是顾时珩想做之事情,也只能应允,临行前还不忘宽慰他,道:”如今我感觉大有好转,也没有那么需要照看了..你除夕记得回来便行,除此之外,不回来也行..”
顾时珩哑然失笑,知顾时霁性子,只说自己必多多回来,这才让顾时霁松了松眉眼。
而在顾安祁那处,顾时珩多次请辞,他都避而不见,顾时珩索性留了一封书信,不再想多浪费时间,却让顾安祁追他追到了宫门之处。
在这样的地方,二人也不可能说什么过分之话,顾安祁手陡然攥紧,小声道,“你会因为我回来吗?”
“末将乃是陛下的臣子。”顾时珩缓缓开口,道,“若有战,召必回。”
顾安祁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顾时珩离开顺天之前,还有最后一件要做,望着眼前被封存的越王府,轻轻推开了后门,入了府内。
昔日他跟顾时承从药王山下来,大部分时候都住在顾时承的越王府中,当时京城突发大变,他走得急,想必还有不少东西留在这里,他想把他自己的东西清理出来。
他的东西,不能留在顾时承这里,他不想再跟顾时承有半点瓜葛。
越王府后院四处残花败柳,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分明却那么熟悉,他曾坐在那里,看顾时承练刀,赖着不起身,非要顾时承抱他,目光所至,越是看,越是气血翻腾,只能埋着头,径直入了屋。
这厢房说是顾时承的厢房,实则也是他的,柜里大半衣物都是他的,被保存的好好的,半点灰都不曾有,顾时珩本想把他的衣服拿出来,但是当初衣物都是夹杂着放的,他的裹着顾时承的,里衣裹着外衣,根本分不开,他继而放弃,又想去拿其他的物件,可是他根本分不清,哪些只属于他..
他往后退了两步,有些颓唐的坐在床沿,看着四周黑暗宛如潮水一般朝他涌来,他只觉有些窒息,最终还是放弃了,手上空无一物,走出了越王府的后门,侍卫急忙上前,看他什么都没拿,道,“王爷…这…”
“烧了吧。”顾时珩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拿不出来了,只能烧了,必须烧了…
离开顺天之后,顾时珩先上了紫金山一趟,皇觉寺仍安然静默,仿似群山一般,尘世再多风云,也影响不到它半点。
大雄宝殿之中,顾时珩三叩佛祖后,缓缓起身,望向了一旁僧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道,“空觉大师。”
“阿弥陀佛,顾施主。”空觉回礼,道,“得再见施主,善哉,善哉。”
顾时珩望着他,淡淡地勾起嘴角,亦觉百感交集,他少年时来皇觉寺学佛,亦是为了修心,可对于佛说之事,一直也算是半信半疑,此时此刻,竟忍不住想问。
“空觉大师。”顾时珩抬眼,望向他,道,“你说这世间,当真有轮回吗?”
“自然是有。”空觉道。
“那我大哥…如何了?”顾时珩又问。
“顾时琛因果未断,仍入人道,今生身份显著,却需自偿其业…”
“那我父皇呢”
“文皇帝一代明君,情根未断,亦入人道,一世顺遂,体格强魄,无病无灾..”
顾时珩又忍不住问了好几人,都得到了解答,最后问道,“那…顾时翊呢?”
“贫僧不知道。”空觉看了他一眼,答道。
“不知道?”顾时珩猛地上前一步,“不知道又是何意?”
“汉王殿下命数亦大,难窥其境,贫僧不知道,便是真的不知道。”空觉答道。
顾时珩点了点头,亦知空觉虽是高僧,也不可能知万事,晓万事,手不自觉地在摩擦片刻,终抬起头望向了空觉,问道,“那越…王呢?”
“越王?”空觉蹙眉,顾时珩只能又补充道, “越王,顾时承。”
突然之间,空觉竟笑了,望着这大雄宝殿,道,“王爷,你还记得建元二十九年七月初一,您跟越王殿下一同上山拜佛,越王殿下去而又返一事吗?”
“自然记得。”顾时珩心底闷响了一声,道,“他当时…回来做了什么?”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空觉答道。
“什么问题?”顾时珩急忙追问。
“他问我,如若他今生注定要负一个人,来生是否还能再遇到。”空觉大师侧头,望向了顾时珩,道,“而贫僧当时如实告知越王殿下,如若辜负,情债难消,业障难除,恐再无缘分,越王殿下那时骤然急切,求贫僧告知他解法…而贫僧亦告知了他唯一的解法——”
“于是他跪在佛祖面前的,高举三炷香,朝佛祖立誓,他愿今生受尽折磨,万箭穿心而死,死后坠无间地狱,碓磨锯凿,锉斫镬汤,生革络首,渴饮铁汁,受万千折磨…直至有一日,他的业障消尽,情债根除,能再入轮回,得见他相见之人…”
顷刻之间,顾时珩只觉被打了一击闷棍,向前一步,道,“所以你说,他现在…!?”
“自在无间地狱,受尽折磨,偿还他的业障。”
“这算什么道理?大师?凭什么他受尽折磨,他就能还清他的业债!”顾时珩只觉不可理喻,语气骤然急切,道,“他痛了,便能抵消我的痛吗?他在那里百年,千年,万年,又能弥补任何东西吗?! ”
空觉大师看着他,只是笑而不语,顾时珩骤然转身,道,“那他要如此,便就如此吧!”,言尽,往外而去,于殿前,却如何也迈不开脚步。
他的指节嵌入他的皮肉之中,将自己掐出了一道血痕,心底的恨意蓬勃,其他的情感却同样清晰,似是心头一根琴弦断裂,珠子掉了满地,急匆匆回身,掀开衣摆,于佛祖之前跪下。
他抬起头,望向佛祖庄严肃穆的面庞,深深叩首,道,“佛祖在上,不孝徒顾时珩在此,求佛祖一事…!”
言尽,他缓缓起身,道,“罪人顾时承情债在我,业障亦在我,自当由我决定,他该被如何罪罚,他之深罪,非躯体之痛足以消弭的,况他不惧于此,再以此罚他,亦无半点意义…”
“他该痛,该生不如死,该永远无法得偿所愿,他之所求,无非碧落黄泉,再见我一面,他最怕的也是如此,那我求佛祖将他从阿鼻地狱恕出..” 顾时珩蒲团之上的手死死攥紧,抬起头望向佛祖,道,“罚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与我再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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