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时珩亦捕捉到了他话语的重点,突然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寇敬德上头的人有人?”
“我自然知道..我在关北都护府多年,寇敬德信我,况且他也多半觉得我心思单纯稚嫩,举目无亲,又是一羸弱书生,杀我便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虽不许我出燕州,但是他用来翻译密信的密匙,便在此处,而所有亦经过我之手,这些年他所联络了的所有上头之人,我都知道,并且这么多年,我亦有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但我确实该不知该如何做...”
言到此处,陆昭蕴望向顾时珩,眼底带上一丝殷切的哀求,似是在暗夜看到了一道光。
“秦将军,我只是个书生,可是你不是..你这次虽胜了,但亦必然知关北都护府有鬼,如果内奸不除,如何安外,你..今日既来了此处,那是否说明我是可以信你的?此事,你也是会管的,能助我一臂之力的?是与不是? ”
“助你一臂之力?”顾时珩听到此话,突然起了兴致,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头,道,“说句实话,陆昭蕴,你一个幕府书生,还是都护府的人,都护府通不通敌,跟你又有什么干系呢?你只要自己闷着头算你的账,拿你工钱便行了,不是吗?”
“秦将军,你说这话又是何意,位卑岂敢忘忧国,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如何能闷头算我的账?!” 陆昭蕴白净的脸上突然间又浮现一丝愠色,继而道。
顾时珩听到此话,便知道他当初并未看错人,陆昭蕴看似糊里糊涂的外表之下,乃是不曲不折的君子骨,可他还想试他最后一次,又道,“既然你也觉得你是以虎谋皮,那你为何不早来找我?”
“…”
陆昭蕴抿了抿唇,沉默良久,道,“秦将军,你想听实话吗?”
“自然。”顾时珩答。
“实则在此战之前,我并没有很摸得透你的品性…”陆昭蕴一边说着,一边抿了抿唇,虽知道惹怒眼前的人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却忍不住开口, “你的事迹流传大江南北,我自有所耳闻,萧关一战,将八万人焚为一炬,水淹兴庆府,又让数万军民葬身鱼腹,我那时只觉得你凶残狠毒,断不是儒家人赞扬之儒将… 更何况之前出塞一事,你主动退兵,我更是捉摸不透你的心思,若不是这次见你宁可玉石俱焚,冒死与北渝在旷野上决战,也从未想过弃城而逃,置百姓于不顾的话,我此刻也不可能告诉你的。”
“凶残狠毒?儒将?陆昭蕴,你真的是迂腐不可及!”顾时珩听到此话,虽没当真发什么脾气,却忍不住开口刺了他两句,“既然你学问如此精通,上能在殿试论天下的军机之要势,下能模仿王逸少写上林赋,那我把甲送你, 你披着去上战场,安一方百姓,如何?”
这话一落下,突然间,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之后,陆昭蕴突然猛地站起身来,望着远处一身黑衣的男人,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殿试,写的是论天下的军机之要势?!”
.....大意了。
顾时珩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没想到自己百密一疏,竟在此刻出了破绽,而紧接着,陆昭蕴便走到了他的面前。
昔日他们二人身高相仿,此时此刻,陆昭蕴却只有顾时珩下颚高,其凛了凛眉,望着顾时珩的双眼,既有震惊,又有不敢相信,道,“还有,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写过上林赋的?”
“这练行书之人..又有何..”顾时珩张口便来,却被突然打断,陆昭蕴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这辈子,只给一个人写过上林赋,你知道是谁吗?”
空气骤然沉闷,陆昭蕴一字一句,道,“九皇子顾时珩。”
“…顾时珩?” 顾时珩听到此话,竟轻轻勾了勾唇角,忍不住笑了,桃花眼底似是有星河万千,矜贵之中又带了分少年意气,“顾时珩, 是谁?”
陆昭蕴攥了攥拳头,突然伸手,想要抓顾时珩的手腕,而顾时珩反手突然一甩,轻而易举便将他摆脱,道,“你这是想干什么,陆昭蕴?”
“我听闻九殿下手上有道刀疤。”陆昭蕴虽知道他不是顾时珩对手,反往前逼近,“不会这么凑巧,秦将军也有吧?”
…
顾时珩心里无话可说,这些人又是哪里知道的旁门左道,就算容貌变了这么多,还是知道他身上这里那里的痕迹,来将他认出?
这陆昭蕴在燕州,天高皇帝远,他手上有疤痕之事,他又如何知晓的?!
一步一步,陆昭蕴再向他逼近,顾时珩骤然开口,语气虽平缓,却带上分威胁意味,道,“你还想跟我动手,陆昭蕴?说要我帮忙检举关北都护府通敌一事,不想做了?”
“当然要做。”陆昭蕴言道,“但是…”
“那你给我停下来,我现在还不想让我人证缺胳膊断腿。”顾时珩微微蹙眉,低眼又道。
“那你先说,你到底是不是顾时珩!”陆昭蕴并不退让,一字一句。
气氛骤然僵持,陆昭蕴停在了不远处,似是在等他一个答复。
顾时珩勾了勾嘴角,笑着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文弱书生,道,“既你说我是,那便是吧,皇子的名头有什么好不认的?”
这话语说得戏谑,但是言下之意亦不言而喻,这便是肯定的意思。
突然间,陆昭蕴望着眼前之人,只觉内心震荡无比,昔日顺天府初见,顾时珩便对他乃是救命之恩,如今再见,矜贵皇子几竟已成边关大将,这让他不自觉膝下一弯,当着顾时珩的的面便要往地上跪下,道,“殿下?!你真的是...!”
“行了!别跪了!”顾时珩猛地向前,将他捞住,扶了起来,道,“这里没有什么殿下,只有秦衍,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可是你又如何...”
“你想听故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但是现在要做事,成吗,陆维安?”顾时珩表面看不出异样,心底却暗自欣喜。
如今有厉雄冲和陆昭蕴相助,人证物证俱全,只要带寇敬德和陆昭蕴进京面圣,那自可将这些毒虫一网打尽,他跟聂世信在燕州还有四万大军,燕州守军奈何不了他们,只要速度够快,在其他州将军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冲出关北即可,而此时此刻,他们在暗,敌在明,反是胜机在他们。
而陆昭蕴此时此刻,亦不再言其他,已决定全然听从顾时珩的安排。
顾时珩心底稍定,低眼望了陆昭蕴一眼,道,“陆昭蕴,你此时此刻,立即整理好目前所有证据,我先回秦府点兵,一炷香之后来擒寇敬德,现在万不可打草惊蛇。”
此话落下,陆昭蕴急忙低头,顾时珩转身,正准备推门而出时,突然间,门外竟响起了剧烈的喧嚣声。
“有贼!!”
“有贼,来人,捉贼!!”
四处喧嚣四起,甲胄声竟不绝于耳,顾时珩心底一骇,下意识肌肉紧绷了,可侧身靠着门轻轻听着,却感觉这好似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可从门口望去,亦四处刀光剑影,似是将士多了不少,而陆昭蕴见此,急忙上前来,道,“殿..秦将军,我带你出去,我知道一条守卫必然稀疏的道路!”
“好。”顾时珩带上黑面巾,继而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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