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医院休息区里,金毛犬主人非要把人留下好好感谢,让符宁留在这等他。
符宁拗不过,接下来暂时又没有工作,索性待在了这里。只是不知道陆飞野这家伙为什么还跟着坐到了他旁边。
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雨后青草的湿润气息,符宁靠在长椅上,指尖捏着半瓶温水,目光落在窗外湿漉漉的街道。
他眼底带着工作后的疲惫,鬓角碎发被汗水濡湿,添了几分柔和。
陆飞野盯着符宁疑惑的目光,一屁股坐在他身旁,高大的身躯透着局促。
刚才的尴尬还没散去,他几次想开口,都被喉咙的干涩堵了回去。走廊里偶尔传来医护人员的交谈声和宠物的轻鸣,衬得两人间的沉默愈发明显。
打破平静的是宠物医院的资深医生老陈,他带着两个年轻实习医生路过,瞥见符宁时,语气带着几分轻慢:“现在什么人都能进医院了?天天跟死动物打交道,晦气不说,还影响其他患者情绪。”
旁边的实习医生跟着附和:“陈医生说得对,咱们这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他来做这个,多不吉利啊。”
老陈嗤笑一声:“也就是小丫头心软,请这种人来折腾。真以为给死狗‘化妆’,就能当正经职业了?说白了就是骗钱的噱头。”
这些话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两人耳中。
符宁握着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沉了沉。从事这行三年,他听过不少非议,早已习惯了沉默,只是心里那片阴郁的角落,还是会被刺得隐隐作痛。
陆飞野却瞬间炸了。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深邃的眼眸沉得吓人。他径直走到老陈面前,冷冷的目光扫过三人:“陈医生,说话注意点。”
老陈愣了愣,仗着自己资历深,挑眉道:“陆站长,我跟小辈说话,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陆飞野声音冰冷,“您仗着资历为老不尊,散播人家谣言,我偏要说。你们处理不了的遗体,是符宁花几个小时清理修复,让动物体面离开;你们觉得晦气的工作,是在给生命最后的尊重。”
他指着符宁,语气愈发坚定:“我们救助站以后所有动物的医疗合作,我会重新考虑。还有,我手里那些流浪动物疫苗资源,也不会再优先供给不懂得尊重他人职业的机构。”
老陈脸色瞬间变了。陆飞野的救助站“希望”是本市最大的流浪动物救助站,每年要对接大量医疗资源,疫苗需求更是可观,这对医院来说是不小的合作项目。
两个实习医生也吓得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职业没有高低贵贱,”陆飞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符宁先生做的是积德的事,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以后在这家医院,谁再对他不敬,就是跟我陆飞野过不去。”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回符宁身边,耳根有些发红,语气别扭:“别理他们,一群眼界窄的。”
符宁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怒意,眼神却透着笨拙的维护,像只想保护别人却不知如何表达的猛兽。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独自承受误解,身边的人渐渐疏远,家人也不甚理解。
陆飞野粗鲁却坚定的维护,像一道光冲破阴郁,照进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过他可没忘记刚才这人对他有多粗鲁。
只不过,算了,没什么可计较的。
符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浅的得体的微笑,眉眼间染上温柔暖意:“谢谢你。”
陆飞野看着他的笑容,心脏轻轻一跳,连忙移开目光:“谢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沉默片刻,陆飞野主动开口:“我叫陆飞野,是‘希望’流浪动物救助站的站长。站里现在收留了几百只流浪猫狗,大多是被遗弃的,还有些是从灾害现场救回来的。”
他语气带着疲惫:“救助站条件不太好,资金靠社会捐赠和我的积蓄撑着。每年冬天最难熬,老弱的动物总撑不过去。以前它们走了,我们只能用麻袋裹着,去城郊荒地草草埋了,有时候坑挖得浅,还怕被野狗刨出来……”
陆飞野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它们生前已经够苦了,到最后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我总觉得对不起它们。”
符宁静静听着,想起自己入行的初衷——不想让这些小生命带着狼狈和遗憾离开。
小动物也是生命,并不比人低贱。
陆飞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很大决心,目光诚恳地看着符宁,眼底布满红血丝,“符先生,我今天看到你给大福做的一切,才知道逝去的动物也能这么体面。以后站里有动物走了,你能去帮帮它们吗?钱我给不了太多,但我可以……可以给你提供站里所有能用到的东西。”
他说得诚恳,高大的神躯配上这样怯懦小心的语气,还真让人想笑。
于是符宁短促地笑了一声,惹得陆飞野的脸更红了。他轻轻点头,眼神坚定,“好。我不收钱,或者你们以后资金充裕了,给多少都行。我只希望能给它们一个有尊严的终点。”
陆飞野眼眶瞬间红了,重重点头,紧紧握住符宁的手。符宁的手很凉,却很稳,传递过来的力量让他心里涌起暖流。
这一刻,两人达成了神圣的共识——陆飞野负责拼命挽留生命,符宁负责温柔送别生命。两条原本平行的线,因共同的信念有了交点。
“礼轻情意重,符先生,您别嫌弃。”金毛主人红着眼睛道谢,还有些羞赧。
见并不贵重,符宁只好微笑收下。
符宁收拾好工具箱起身,“我该回工作室了,以后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送你出去!”陆飞野连忙起身,语气里满是激动。
刚走到医院大厅门口,陆飞野的手机突然急促响起。看到屏幕上志愿者的名字,他心里升起不祥预感,按下接听键,“喂?怎么了?”
“陆哥!不好了!”电话那头传来志愿者焦急的哭腔,背景里是呼啸的冷风,“我们在城东废弃工厂发现一窝被遗弃的柯基幼犬,一共五只!眼睛都没睁开,被装在破纸箱里,外面风太大,纸箱都破了,它们身上的毛冻成冰碴,身体硬邦邦的,好像……好像都没气了!”
“什么?!”陆飞野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墙壁才站稳,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痛苦和绝望。
刚出生的幼犬本就脆弱,在深秋里被遗弃,根本撑不了多久。这对资金紧张、人手不足的救助站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们先别乱动,把纸箱盖好保暖,我马上过去!”陆飞野努力让声音镇定,却抑制不住沙哑。
挂掉电话,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符宁站在他身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绝望。听到“五只冻僵的幼犬”,心里一阵酸涩,想象着那些小家伙蜷缩在破纸箱里,在寒风中慢慢失去温度的样子。
陆飞野缓缓抬头,眼神里布满红血丝,混合着痛苦、无助和自责。他看着符宁,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此刻的他,没了刚才维护符宁时的霸气,只剩深深的无力。
符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涩,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他拍了拍陆飞野的肩膀,声音平静却有力:“车在哪?带我去。”
陆飞野愣住了,茫然地看着他。
“你先别担心,也许还有奇迹,”符宁的声音带着一丝希望,“就算没有,我也帮它们做最后的清洁,让它们体面离开,不带着一身冰碴和狼狈。”
陆飞野看着符宁温柔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拒绝与嫌隙,只有对生命的尊重和温柔。他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的湿润,用力点头:“好!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