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言为定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发泄般再次摔上门。

“砰!”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李子:哥,你来吗?

黄昏:来。

元奉倾简单收拾了一下,拉开抽屉一看才发现——少了一百块钱。

他又有点想哭了,无力地坐在床上,想起自己还要出去见人,用冷水抹了一把脸,将装着巧克力的袋子放进抽屉,拿出剩下的两张大钞出了门。

月光打在人的身上,却各有悲欢离合。“茂哥,这里的烧烤,”江漫芦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绝了。”

“好吃就多吃点,腿还好吗?”

“其实……早好了,只是想吹空调才在医务室躺了两天。”江漫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请你把我的烧烤吐出来。”宋尧茂一脸无奈和无语,低头将两串羊肉塞进嘴里。

“你和那个转学生到底什么关系?”

“朋友。”

宋尧茂原本低垂的眼帘倏地抬起,那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像是被无形的针戳破,瞬间消散无踪。

他浓黑的眉毛讶异地向上挑起,紧紧锁定在江漫芦身后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幻影。

那份惊愕太过鲜明,甚至让他微张着嘴,忘了合拢。江漫芦被宋尧茂这突如其来的巨变疑惑了一瞬。

他先是微微一怔,清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困惑,随即下意识地顺着他那凝固的、充满难以置信的目光,缓缓侧过脸,向自己身后望去。

说曹操,曹操到。

元奉倾背着新买的书包从远处小跑过来,即使晚上的空气泛着丝丝凉意,但一层薄汗还是附在了他的脑门上。

元奉倾并未注意到两人,径直跑进了店里:“格文,我来晚了点,有点事耽误了。”

李格文停下打字的手:“奉哥,你终于来了,我刚想问你什么时候来呢。”

元奉倾坐在椅子上歇息,李格文拉开冰柜的门,拿出两罐可乐,自己先开了一罐,将另一罐推到元奉倾的面前。

元奉倾说了声“谢谢”,拉开拉环,往嘴里灌了几口。

“吃点烧烤?吃了晚饭吗?”

“还没。”

“那吃点什么。”

“不知道。”

“那就拿两串年糕?我记得你喜欢吃。”

“行。”

元奉倾百无聊赖,拿出手机,无意义地滑动屏幕,点开相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呆呆地看着桌面。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一盘堆成小山的烧烤出现在眼中。

“多吃点,”李格文放下盘子,坐到元奉倾对面,仔细打量着他的脸,“陈叔最近……怎么还哭过?”

“没,”元奉倾咬下一块年糕,“最近……挺好的,只是来的路上眼睛进沙子了。”

“那就好,照顾好自己。到新学校还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宋尧茂拉开冰柜的门,门柜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促使着两人的目光转移至他的身上。

“这位是?”李格文并没有料到有第三个人参与他们的对话,微微惊异了一瞬,随后朝元奉倾看去。

元奉倾抬眸,脸色微变,将嘴里的年糕咽了下去,眉头短促地皱了一下:“新同桌,不熟。”

宋尧茂拿饮料的手一顿,认真地看着元奉倾:“和你认识了十七年了,你告诉我……不熟?”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某种坚信的东西正在碎裂。他紧紧盯着元奉倾的脸,试图在那双略显茫然的眼眸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一丝关于水塘边那个追着他喊哥哥的男孩的影子。

元奉倾脸上是真切的茫然,两双眼天真地看着宋尧茂:“有吗?”

李格文察觉到气氛的紧绷,连忙开口试图缓和:“奉哥,你以前……是不是跟我提过……”他努力回忆着,斟酌着用词,“提过小时候认识一个……名字里带‘茂’字的哥哥?”他转向宋尧茂,带着歉意解释道,“抱歉,他两年前……受了很重的伤,脑子,昏迷了很久,醒来后有些……以前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他避开了“被打失忆”这个过于直接和残酷的词。

“受了很重的伤……昏迷……记不清了?”这几个字像是一把大锤,把宋尧茂砸进地心,让他无法思考、不愿相信。

他当是自己听错了,语气中仍带着一丝颤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受伤?” 宋尧茂的呼吸一窒,目光锐利地转向元奉倾,像要穿透他平静的表象,“是什么伤?”

元奉倾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易拉罐的边缘,声音轻得像呓语:“……被打的……磕到头了。”

他不想多说,那晚皮带破空的呼啸和额角撞上床沿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额角一道几乎被碎发遮住的浅淡旧疤。

宋尧茂顺着他的动作看去,那道疤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被打到失忆……他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暴力。眼前的人,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摔破皮就眼泪汪汪要他哄的小哭包了。他喉咙发紧,胸口堵得厉害,一股酸涩直冲眼眶。他猛地别过脸,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才把那汹涌的情绪强压下去,只剩眼底无法掩饰的红。

*

两年前,大年三十。

“你还敢跟你爸说我克扣你的零花钱!”陈富义用皮带一鞭一鞭地抽在元奉倾身上,元奉倾在狭小的屋子里四处躲藏。

陈富义抓起手边的一切物品,要么扔,要么砸。元奉倾躲到桌下,陈富义就将桌椅一起掀了。

“你还敢躲!今天不抽死你!”元奉倾想要跳窗,陈富义一把将他拉住,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直到元奉倾被一脚踹倒,磕到床沿,躺在地上,不再反抗,眼中只剩那条皮带,但也渐渐模糊了,朦胧了,消散了,昏了过去。

陈富义手脚并用,元奉倾甚至被打得清醒过来,呜咽几声,便又晕了过去。

陈富义打累了,他被丢出了门,“砰”一声门被关上。

要不是赵姨刚好回来,元奉倾也许已经死了。

元奉倾头有些发胀,零零碎碎的残片拼不出一段完整的记忆,只觉得身上各个地方都疼,千万根神经比绸缎织得更密,然后被一把火吞噬,发痒发麻。

“你不记得了?我,宋尧茂。”

宋尧茂见元奉倾迟迟不说话,红了眼眶,那话说到一半尾音轻轻地散了,像是耗尽了力气。

他想伸手去触碰他额头结痂的伤口,指尖却在半空中犹豫地顿住,最终只是轻轻落在旁边的桌面上。

被打到失忆,那是有多痛啊!或许已经死了一次了。

元奉倾看着宋尧茂骤然苍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近乎破碎的痛苦,平静地补充道:“嗯,医生说可能是伤到了头,很多以前的事情,确实想不起来了,我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听着,宋尧茂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堵在肺里,水却渗了出来。

李格文坐在一旁,不知道先安慰哪个,烦躁地抓了抓头。

就在这时,等在外面的江漫芦见宋尧茂进去拿饮料半天没出来,又隐约听到里面气氛不对,以为遇到了麻烦,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却被这沉闷的空气挡在门口:“宋哥!怎么……”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老板和那转学生坐在椅子上。

老板神色为难,转学生一脸茫然,宋哥双手无力垂着。掉眼泪时,他人好像没有那么高大了,从一米八变成了一米二。

四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像是被定格在了这里,谁都想要别人开口,谁都不想要自己先说第一句话,店里只回荡着宋尧茂无声的哭泣。

元奉倾见他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率先开口:“你……别这样,大不了重新做朋友,”宋尧茂紧握到发白的指节和那极力压抑的颤抖拨动了他的心弦,“如果……如果以前我们真的认识,那……现在重新认识一下,不行吗?”说着,他将桌上的抽纸递了过去,“擦擦吧。”

“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李格文听元奉倾这么说,立刻附和道。

宋尧茂抽出几张纸,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鼻音浓重:“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 元奉倾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里某个角落莫名地塌陷了一小块。这个人,好像真的为他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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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夏倾人城
连载中逸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