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狭小的出租屋,窗外的雨下得仍然很大,很大。
白璃望着墨玦湿漉漉的黑色长发,他坐在床上,而墨玦坐在他身边那把椅子上,不动声色。
他头发上的水珠一滴滴的向下坠落,几滴滴在了地板上,桌边只有一盏暖光灯开着,屋子照的很亮很暖。白璃没有说话,他望着灯发呆,但墨玦望着他,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依然坚定、不变的望着他。
白璃望着那暖黄色的台灯,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要怎么开口。
要怎么逃脱他呢?
要怎么说,我会离开你呢?
白璃咬着唇,其实他长得很惊艳,暖黄色的灯下,他整张脸像是一块极好极细致的白瓷玉,没有一丝瑕疵,思考和沉默时,总有一双微微蹙着的细眉,青黑细长,带着哀愁和神性。他有着一头夕阳般色泽的淡橘黄色长发,一双眼睛橙红似火,如琉璃璀璨。
他抬起了眼睛,里面带着许多哀愁和悲剧,但谁又无法读懂那些情绪。
许久,他才开口:“我帮你擦一下头发吧。”
长长又纤细的手指拂过黑色头发,他拿着手里的浴巾,一点、一点,擦干上面的水渍,他垂着眼,身下的那个人很乖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白璃按着浴巾,他能感觉到那个人类的头,他的形状,他高挑的鼻子,他深邃的眉骨,白璃不想说话,只是很安静的,很平静的,擦干他的头发。
浴巾拉开,墨玦与他对视,目光如炬,莹莹星火。
白璃也望着他,没有一丝迟疑,手却攥着浴巾很紧。
面前的妖怪对他说:“我们该结束了,对不起,墨玦。”
“我的那个答案,很重要……”
“解决完那个答案。”
墨玦突然插嘴,他坐在椅子上,明明是抬头的人,偏偏因为他平静到残忍的表情,加了许多、难以言喻的威严。他五官很锋利,大刀阔斧,每个转折、弧度都很完美,所以很有英气和戾气,但偏偏那双狐狸眼,漆黑的眸子是未知的黑夜。
“解决完那个答案。杀了那个害死你母亲的凶手。”
“你会解决你自己,对不对?”
是询问,也是审判。
他立在墨玦身前,亦如初次相遇时的场景。
很久,白璃才开口,平淡,声音也是这样。
“是。”
沉默。
墨玦望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让他,很陌生的人。
其实本来就很陌生。
面前的人穿着短袖,两只手臂上是错综复杂的刀疤,像是绽开的一朵朵杂碎的雪花,一片片、一条条的缠着他的血肉,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花朵是如何“盛开”的,又是谁亲手“栽培”的,甚至能想到每一朵“形状各异”的花朵它们的“种子”又是什么形状。
针尖、刀具、绳子。
挖、铲、划、撕、绞。
只要是个有过“杀戮”经验的“杀手”都可以看清所有手法有多残忍、狠辣。
他看着白璃,他知道谁是这两条手臂的“始作俑者”。
甚至,现在,他还在朝他微笑。
“我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了墨玦。”
他向后退一步,双手朝后,一双眼睛平静似死水。
“我来人间只是为了寻仇。”
“我没有别的什么,寻找美好生活的诉求。”
白璃眼睛突然朝下看去,像是回忆了很多。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
他很讨厌下雨。
因为下雨里,杀人不会有任何痕迹,那些人的逝去也会被雨水覆盖、淹没。
白璃将他身上的白色上衣拉起,灯光下,他露出瘦削白净的脊背和肚腩,与他的手臂不同,他的肉/体很干净。他脱下了身上湿透半边的衣服,接着是裤子————
许久,他就这样将裤子和上衣,连同自己的里衣一并还给了他。
最后是,他扎着的头发,他取下了发圈。
亲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还给你了,还有谢谢你。”
他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出来时的古衣。夜晚冰冷,他的脊背瘦削,看得到他清晰的劲椎连着向下的骨头。橘黄色的长发柔软、凌乱,它们没有好好打理过,所以很草率的垂在背上,野蛮干脆。
他回头望着墨玦,接着欲穿上他的衣袍,却看着那个人开口的嘴唇。
“如果我说。”
“有一个地方专门为妖怪行事,你愿意相信吗?”
白璃低着头,继续穿着他复杂、有着灰尘的衣服。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予。
墨玦还是坐在椅子上说着,语气有些颤抖。
“白璃。”
白璃歪头望了他一眼,却看到一双有些发着红的眼睛,眉毛浓黑。他手里的衣袍停住,由于手失去了力气,缓缓溜走,又这样渐渐露出了他的肩膀和脖颈。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在他脸上,漆黑的眼睛在今天变得很红,脸颊也是。暖光的灯照在他的右脸颊上,双眼湿漉漉的,带着很多很多的,从未见过的,很强烈的情绪。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表达不了的感情,让这个人备受煎熬。
他的眼睛很红,像是一只被剥去舌头的忠犬,望着抛弃他的主人。
他在失去。
他在挽留。
后来,他就看着,这个从来不会表达的男人,竟然有一滴很小的泪水滑落脸颊。
墨玦失控了。
突然,那个男人站起,又一次融入黑夜,他又看不到他的神色了,只是感到了一种诡异的杀气的感觉,渐渐爬上了他的骨头。
心脏跳得很快。但白璃没有什么动作。
可是,心跳得很快。
墨玦从黑暗里走近了他,他一只手撑在了他右边的书桌,低下了头。他知道墨玦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他知道墨玦骨架大,手腕的力量可以直接撕裂一本字典。黑暗里的他看不清楚脸,只知道如雕塑般立体,没有任何赘肉的身躯立在那儿,高了他将近两个头。
那个漆黑的人望着他,雨声很大,很适合狩猎。
自然界一直遵循力量者胜利原则,谁更有手段,谁拥有利爪,谁才是真正的“支配者”。
他知道如果墨玦想的话,用他的双手,就可以像拧瓶盖一样,拧断他的脖子。
可他没有任何感觉。
“墨玦。你是在,威胁我吗?”
白璃往前走了一步,不悲不喜,只是一双眼睛很安静的,望着那个男人。
他只看到黑暗里,一只手指缓缓移动,从上面缓缓有电波的声响……
雨声渐渐响了起来,啪嗒啪嗒的砸向玻璃,噼里啪啦的如鬼魅索命。
——杂乱的白色发光线条在他手心里燃起,如同闪电在黑暗里亮起。
那,绝不是人类的“电”。
他慌张了几下,望着黑暗里的那个人,正缓缓朝他走来。
……………………
“昨天的雨下得是真大啊!!街上也全是水。”
“唉,你先别说话,那里两个人看起来有点……哇,那个人好像明星啊,皮肤好白。”
阳光洒满街道,四周车水马龙,芜城的商业中心很发达,高楼林立。在街道上走过两个人:一个带着白色的棒球帽,和黑色墨镜。另一个比他高处一个头的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和工装裤,手提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重的手提公文包。
但明显吸睛的是那个带着白色棒球帽的男生。他有着一头百橘黄色的长发,漂移流畅的在脑后扎着马尾,身上是一件白色长袖T恤,很有书生气。他身材比例很好,T恤做了收腰设计,所以腰细得很清楚,身下配着一条黑色牛仔裤,腿匀长笔直,步伐稳健。
他带着墨镜,头很小,虽然帽子盖着他的眼睛,但就这样看着他从身边走过,也能看到他极秀气的鼻子。皮肤白皙细嫩,有着欧美人的那种混血感,很引人注目。
旁边跟随他的男人一身黑衣,身材高大强壮,偏偏头发盖了眼睛。他像是专门为那个橘黄色头发的男子服务一样。
“所以,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呢?”
白璃摘下了他的墨镜,一双橙红色的眼睛眯了眯,他不习惯阳光暴晒的感觉。阳光将他的眼睛照的很亮、很干净,本来就柔和精致的五官,被阳光照得有些泛粉。他轻轻摘了旁边树丛里的一片叶子,望着那抹深绿,用大拇指抚平它的纹路。
人渐渐多了起来,他再一次带上了他的墨镜,歪着头望向墨玦。
人流向着面前的大厦走去,人头攒动里,他看着墨玦也想要带他去那里。那天阳光灿烂,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墨玦对上他的视线,说道:
“那里,是江都桥。”
白璃抬头望去,面前一处高大的现代式建筑人头攒动。赫然可见“桃源书局”四个醒目的大字。整个建筑硕大,造型前卫。以白璃的视角来看,面前就是桃源书局的大门,四周都是玻璃包裹的墙面,里面可以看到一整面、大概五楼长度的书强。就这样直直看去,五层楼盘着书强,一张张桌椅摆放整齐一致,人群杂乱又有序的在那看书、学习。他甚至可以猜测就面前的两栋分建筑应该就够容纳一千人。
旁边的告示牌上写着“桃源书局”的介绍,是三年前刚完工的建筑,先进、高端。上面还附赠了一张鸟瞰图,白璃瞟了一眼,原来面前的两栋楼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整个书局都是以桃花的形状办的,面前的两栋楼可以看作是两瓣桃花瓣,一共是五瓣。中间是中央电梯和商店,里面涉及的东西足以作为商业街进行使用。
难怪,明明早上七点还是周一,人也多到不可思议。
江都桥。
妖人中的另类,疯子中的疯子。
哪怕带他去疯人院他都勉强信一信。
但望着墨玦沉默的眼神,他又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终于更完了[玫瑰][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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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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