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玦拉着他,穿过木质美人画屏风,穿到另一个房间,才发觉这里是个类似中医馆的地方。各式各样的柜子摆着各种奇异的中医料,另外还有几墙几墙的玻璃箱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宝物和灵芝仙药。他作为妖怪里最特殊的妖怪,也第一次打心里觉得:
这里才是真正特殊的地方。
正当移不开眼时,刚刚那好听的声音突然响起:
“墨玦。”
“这就是,你和我说的那位朋友?”
原来他身旁一直坐着一个男人。他慵懒的坐在摇椅上捣鼓手里的茶杯,热气腾腾的冒着白烟,他眼皮一抬,神色倦怠慵懒。这个男人约莫也就二十出头,却穿着一身古旧的民国长袍,古灰色,是那种焚烧后烟灰的颜色。他皮肤白皙,五官俊俏,脑后留着一根到腰的麻花辫,额前有着凌乱细发,一双丹凤眼藏在他漆黑如墨的发里。
抬眼对上他,才发觉他有着一双金黄透亮的眼瞳。
可能由于留长发的缘故,几个角度让他有着雌雄莫辨的感觉,本身他就秀气,那种清醒到骨子里的气质,清冷、睿智、又疏离。
面前的男人和了一口茶,墨玦低着头对他说道:
“他就是沈老爷,元绪。”
“沈老爷”缓缓抬头,挑了挑眉,嗤笑一声,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面前两个人:
“墨玦,我和你提过很多次了,我的名字不要再提了。”
“它我已经不用了。”
他又翻了一个身子,做太多表情只会让他很累很不舒服,于是又摆出那种如水般平淡的眼神,如夜般安宁,沈老爷偏过头望着玻璃想了会,看着玻璃折射的身后两个人的影子,他总透着他们看别的人一样。
沉思许久,他才从记忆里那个尘埃落定的故事里回过神来,摇了几下头。
对着玻璃说道:“你们俩啊,就是扯不散啊……”
沈老爷摇了摇脚下的椅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他前方偏殿里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
“哼!”
不大不小,没轻没重。或许正常男人发出来显得油腻,他偏偏像是唱歌般的好听。那个男人隔着一道门帘珠珠,又恰巧逆光遮着脸,看不清轮廓。白璃看见一个瘦削柔和的影子一点点向他走来,一只细长漂亮的手指划开门上的珠帘。
————“悉悉索索”
珠子晃幅度很小,一张脸从帘子里探了出来。那是一张极其美丽的脸庞,鼻梁高耸,眉色青黛,一双眼睛狭长漂亮。他含着笑意,一双眼睛变得更黑、更勾人了许多,在他白皙柔软的肌肤上,一张唇薄却红的娇艳欲滴。
雌雄莫辨,勾人心扉。
他偏偏身子很薄,靠近自己时他能闻到很浓烈的药草味,这个“男人”靠近他时,他才看清楚那张漂亮单薄的脸蛋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他行路时总是驼着背,重心也不稳。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袍,脸又苍白,一时间,白璃竟以为他是鲛人。
靠诱惑人下海,再一点点吃掉他的肉的鬼怪。
“小郎君,你怎么不喜欢我的样子,我的眼睛不好看吗?哈哈哈。”
他凑近了白璃,一股奇怪但刺鼻的香味让白璃下意识退后一步,沈老爷抬起头冷静的制止一句:“停下。”沈老爷望着那个男人有些无奈的神情,叹气道:
“蛇虬,莫要无礼,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接着头开始向右歪了一下,接着头又向右,一下一下歪着,直到他的头挂在脖子上呈九十度的直角,露出他柔软弯曲到畸形的脖子,才开始盯着白璃一字字说道:
“他什么,也,不,,,,知道?”
“元绪,你说这位小美人,信不信,他会什么也……”
面前这个叫“蛇虬”的男人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有些欲言又止,他突然站直了身子,脖子直了起来,背打开来,他便轻松高了白璃一个半头,和墨玦差不多高。蛇虬眯了眯眼,吐了吐舌头。
白璃看到那是一条,尾部分叉、和蟒蛇无疑的舌头。
蛇虬。
他到底想干什么。
蛇虬咬了咬他的大拇指,思考许久,突然拍了拍白璃僵硬的肩膀,又开始摸起白璃的橘黄色长发,又抓着白璃的手细细端详。
“…………”
白璃看着他没有说话。任由他像观赏宝物一样“玩弄”他,但白璃的眼睛闪烁,不自觉舔舐着他的牙齿。
蛇虬突然捏着他的脸拉了拉,像是摸一个小孩一样,油腔滑调道:“活脱脱一个木头美人嘛~来嘛~给哥哥笑一个~”
突然他看似随意的向下弯身,近乎怀抱一般的姿势让白璃心里一紧,在他想挣脱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想要力量。”
“白——璃——”
但蛇虬又突然抬起了头,用刚刚油滑的腔调说道:“你好啊,小孩儿,我叫。”
“蛇虬。”
其实他们还是以一种类似于“怀抱”的站位站着,但白璃知道,对于像他这样的蟒蛇来说,“拥抱”是一种最温暖最毙命的“手段”。
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说出他来人间的真正目的。
以及他的真实姓名。
白璃望着蛇虬意义不明的微笑,他礼貌回应了一个简单的笑容。
为什么。
就是缠着他不放呢?
墨玦突然拉着他向后退了一步,白璃很讨厌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但他不想让墨玦难堪,就低着头回到刚才的位置,面前的沈老爷娓娓道来的说道:
“我听墨玦说,你是想来加入【江都桥】的妖怪。【上桥】的话,无非五条规则,但我先要问你的是,你的名字,以及,你来到人间的【船】是什么……你可以理解为,你的执念、追求,人或物都可以。”
“我、我叫…………”
白璃深吸一口气,他不擅长在那么多人面前“撒谎”,甚至是在某个人面前“颠倒黑白。”但墨玦突然向他前面走了一步,他能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混乱,身后的蛇虬笑的很邪魅,就像看他滑稽的演出。
为什么。
就是这么难吗。
有那么几个瞬间白璃恨不得当场自杀,明明这个名字,他这辈子都不愿提起。他努力的开始编造一个“普通”“正常”的经历来为自己重新塑造。
可是。就如同他名字里的那个“璃”一样,切不开的血脉慢慢扯着他的脖子不放。
————“你摘的下那顶皇冠吗?我的殿下?”
回忆魔音绕耳,不放过他。他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他的脊骨,在颤抖。
“他叫白屿生。沈老爷。”
“我之前和你说过,他没有妖力,在妖界里流浪生活,可能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猫妖里有人想要他的眼睛和头发,他没法子,还是个孤儿,所以在逃跑的时候误打误撞到了人间。”
沈老爷挑了挑眉,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墨玦,笑道:“你怎么又重复了这个说辞,我当然知道他的经历,但名字你又不说,现在到说上了?”
沈老爷的脸陷在阴影里,笑的有些疲倦。他撑着头,从架子上拿起一支毛笔,掏出一卷黄纸,正欲提笔,抬头,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突然望向白璃,同时那双眼睛闪了闪光。
“你叫白屿生,对吗?”
白璃还在震惊中,但望着墨玦坚定安静的眼神,又突然正住了心。
白屿生。
这是他在给墨玦那张画的署名,瞎取的玩玩。
屿间山雾,生生不息。
白屿生。
这是他自己取的名字。他竟然还记得?
在对视上沈老爷那双审判般的双眸时,他突然接纳了这个名字。
“是的,我叫白屿生。我来人间的目的是,是为了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我希望,有一天能实现我的梦想,读完这世界上人类的所有文化和艺术,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找到一个我爱的姑娘在人间生活…………”
他滔滔不绝的扯谎,墨玦注视着他拉开的嘴角,望着白璃有些兴奋的目光和开心的神色。他自信到无所畏惧。
可这种自信是由谁给予,无人可知。
沈老爷神色微微一变,望着一人兴奋,一人沉默,有些好玩的向后靠了靠。
他递给一张卷轴,是刚刚的黄纸。白璃细细阅读,嘴角却抑制不住的笑,就连一旁的蛇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有些无聊的扯着他的头发。他留着黑色顺直的墨发,只是挽了一个簪子。突然眸子一转瞥见墨玦,本来厌恶他的表情,又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你也有今天,活该。
讨厌鬼。
白璃做完后,他对上墨玦的眼睛,但他无所动作的静静撇开眼睛,盯着地面思考什么一般,沉默无言。
上桥者一人。
白屿生。
啊啊啊啊为什么不能签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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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上桥者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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