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给李行简上了一副新的碗筷。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狮子头给霍令宇。
霍令宇抬头一看,桌上一溜人好奇地盯着他们两个,见霍令宇抬头,立马夹菜假装吃饭。那么一通下去,大家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那个在盘子里的狮子头怎么看怎么碍眼,然后紧接着又被放了一筷子菜。霍令宇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压低声音跟李行简说:“你没有必要给我夹菜。”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李行简更起劲了。很快霍令宇面前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霍令宇:“……”
今天已经出过一次洋相了,当着许多同学的面他不好对李行简发作。于是霍令宇匆匆借口自己吃饱了,然后跟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就早早离席。
李行简也立马起身:“我送你。”
大家一起起身送他们,霍令宇只觉尴尬不已,已经能预料到走后他们会聊什么了,逃一般地离开了包间。
冬天的风甚是寒冷,他裹了裹衣服,借着月色走得飞快。李行简在后面跟着,亦步亦趋:“太冷了,你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今晚好多糟心事,霍令宇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猛地停住转身盯住后面那个男人,语气甚是严肃:“李行简,你好烦,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李行简似乎早就料到他这个反应,装作没听见一样转移了话题:“我看你没吃多少,要不然我带你去一家很好的餐厅,他们家的……”
“你今晚想说什么?你到底有完没完?”招牌菜品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霍令宇不顾脸面地打断。
李行简低声说:“我只是想送你回家,我们在车上慢慢聊可以吗?”
身后他的车很恰当好处地滑到他们旁边,李行简的手已经放在了车把处。
“顾西一直在家里等着我,我坐你车回家他会不高兴。”
李行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又白又青,开门的手瞬间僵住,然后缩回来。终于谈到了点子上,李行简挥挥手让司机驶离,四下无人,只剩下他们两个。
李行简咬了咬下嘴唇,像是有点咬牙切齿但又不好发作:“你就那么喜欢他?”
霍令宇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尤其是在李行简面前。真真假假先放一边,他急需一个逃离对方迫害的理由。
于是霍令宇毫无犹豫地点头:“对,我就是喜欢他。”
李行简实在忍不住,难以置信:“他到底哪里好?学历差劲,没有正经工作,长相一般,脾气暴躁,兜里更是没有几个钱。”
他声音越来越大,就差点失控把心里话喊出来了,“他哪里比得上我?!”
对于李行简对顾西的偏见,霍令宇并不打算反驳,他默认他说的都对,但是——
“可我就是喜欢他。”霍令宇说,“再说,你怎么好意思说他,你偏执扭曲的性格又好到哪里去?”
“你跟他能不能分手?我可以忘记你们同居的事情,我们回到星河湾的时候。”
霍令宇:“不可能。”
他实在不想跟李行简再扯些没有用的,转身就要走,下一秒手腕突然被人死死扣住,他挣了几下纹丝不动,又看向李行简。
然后他的喉咙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月黑风高,路灯闪闪烁烁,本来就光线欠佳的道路上又掺杂着过节时候滑稽的彩灯和一连串红灯笼,李行简的眼底是浓郁的黑,又印出星点嚣张的红,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所感所想。
五颜六色又昏暗的光在他白皙精致的脸上明明灭灭,像一个野兽派画家在白纸上肆无忌惮地涂抹色彩,显出几分癫狂的味道来。
霍令宇心中升起一阵寒意,他的手腕被攥的通红,疼痛让他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候。
惊恐慢慢地在他的血液里挥发,原先趁着酒精壮的胆子逐渐萎靡。霍令宇终于意识到今晚他在李行简面前有点出格和不知好歹。
李行简真较真起来,顾西一个小孩怎么够他折磨的,他碾死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同时,霍令宇自己也会被重新抓回去,锁上脚链,估计连床都下不去。如果李行简想,可以让他疯疯癫癫一辈子,精神控制,让他除了叫.床就只能喊出李行简的名字。
一想到这,霍令宇像一个濒死的小虫,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
出乎意料的,李行简竟然慢慢放开了对他的桎梏,霍令宇想后退几步,发现双脚竟然挪动不了半分。
更意外地是,李行简接下来的话。
他说:“对不起。弄疼你了,我很抱歉。”
李行简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他抬起毫无色彩的眼睛来,说了一段让霍令宇很长时间都忘不掉的话:“如果你不介意,那套别墅我过户给你,你带着顾西住在里面,我每个月给你打一笔钱,怎么使用都是你的自由。你不用工作,想出去旅游的话,我可以提供私人飞机和专门管家供你出行。
“而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的每处房产里必须要有我一个房间,以便我随时过来住。”
他说的既惊悚又隐晦,惯用成年人的说话技巧,拐弯抹角。霍令宇试图理解又理解不了,心中的不安倒是慢慢扩大。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不太可能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猜测印在他的脑海。
霍令宇十分难以置信,他的声音几乎颤抖,然后说出自己直白的猜测:“你的意思是……要当我的小三吗?”
他希望李行简能恢复到原来的为人处世上面,不可一世高傲自大。他甚至可以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但是不能接受李行简说出那样的话。
他几乎恳求地祈祷李行简听了自己的猜测以后出声呵斥,然后肆无忌惮地嘲笑他想什么春秋大梦,这样霍令宇心里还舒服一点。
可惜没有。
李行简没有反驳。
他只是又一次低头,咬紧嘴唇,完全是默认了他的话。
霍令宇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以不可估量的速度脱轨,摆脱了人的掌控。
曾经骄傲无比,在感情博弈中始终处于上风,他无时无刻不在哄着的李行简,竟然在这里低三下四,甚至可以接受他现在的男朋友,跟顾西一起“分享”他的爱。
“荒唐!你在说什么狗屁话!”霍令宇整个人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你觉得顾西会同意吗?这对于他来说不公平!你又跟当初哄骗裴令意和我的时候有什么两样!”
对于李行简来说,也不公平。
李行简低声说:“不一样。我可以加钱。”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我知道你可能会难以接受,”李行简说,“但是我了解过,同性情侣中有个别情况是三人生活在一起的。既然他们可以,那我们也可以。这是我基于目前的情况,得出的唯一解决方案。
“你跟他做的时候在上面,那么我可以接受这样的体位。”
顾西那天说的话深深刺到了李行简的神经。他几乎丢盔弃甲一般逃离他们的家,然后在别墅书房里闭门不出。窗帘不拉开,房间没有一丝光亮。他自己安静地想了很长时间,甚至过年连庄园都没有回去。
这是他被认回去以后,第一次没有陪李慎英过年,对此李总颇有微词。
“你不是说你自己不是同性恋吗?你不是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吗?你现在又来用这个案例对标些什么?”霍令宇说。
李行简听了他的三连问一愣,“我不知道你还记得那些话,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你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李行简的身形晃了几分,然后站定,不说话了。
无心说出的伤心话一直都是扎在别人心里的一颗刺,它不会随着时间消磨,反而周围的肉会跟着一起腐烂。
组织了半天语言,他才开口,嗓子带着一丝干涩:“我只是知道我离不开你。”
自打出逃成功的每一个夜晚,李行简在床上都辗转反侧。不会有人半夜醒来给他盖被子,早上为他做早饭,轻声细语地哄他,包容忍耐他的一切坏脾气和毫无章法的甩脸色。
霍令宇爱他,他觉得理所应当。看着慢慢丧失生气,逐渐消瘦的霍令宇只觉得烦躁,把他囚禁在李公馆的时候说话做事更不客气,可是这也难以抚平心中的不适。
就像太阳有一天散失了它所有热度,整个太阳系都会陷入崩溃。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霍令宇的毫不保留的爱,是他汲取的生命养分。这种爱不是他自己索取来的,是霍令宇不断无私地给他的,只是他误以为自己应得。那些仇恨激起的错觉,反而让他在恃宠而骄的路上一路狂奔。
是他潜移默化里需要霍令宇,而不是霍令宇需要他。
他需要不断地激怒、嘲笑、贬低、践踏霍令宇的真心,不断试探和越过对方的底线,然后再靠着霍令宇持续地包容,来证明自己是被他爱着的。
以仇恨为借口,只是让霍令宇付出的更多一点,并且借助对方的愧疚心。这样一来,霍令宇会一直爱着他,不再像那次旧厂房一样,联合外人去背叛他。
他本可以自欺欺人一辈子,直到对方的身体和情感毫无留念的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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