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由远及近的枪响,突兀地打在了油柏路上。
我往后视境一看,是一辆漆黑的轿车,没有车牌,两个身穿黑西装的人一人开车,一人拿手|枪瞄准我们。
我转动方向,冷静地避开了下一颗子|弹,对此,身后的人也不惊不惧,只是淡淡道:“啊,看样子是来杀我的……”
就此,引擎的咆哮声加大,我加快速度往前开,太宰治不得以只能抱住我,我一面避开枪|击,一面让太宰治打个电话叫部下过来接应。
许是以为我害怕了,少年难得惊讶地笑了出来。
机车轮子的影子在微湿的油柏地上一圈圈地转,其中,遂道墙上的灯光被我们的速度模糊成了一道蜿蜒的河流。
某一刻,我的眼帘中飘进了少年晕着血色的绷带,横滨的海水带着咸涩的气息乘着风吹来,我嗅到了太宰治身上隐约的咖啡苦香。
然后,我听到身后传来少年明净得近乎清朗的笑声。
肆意、轻快的、轻飘飘的笑声。
与此同时,他突然问我:“林凡凡,你看过电影《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吗?”
“没看过。”我答。
“真可惜。”他笑着说:“我讨厌电影里的莉莉周,她真是个讨厌的女人。”
我一时间拿不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伴随着他的声音,我顺着遂道拐过了一个大大的弯,遂道的出口迎面而来。
夏天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
短短五分钟里,外面又下起了磅礴的大雨。
那扇拱圆形的出口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应距而来。
太宰治用那只绷带被吹散了的手抱紧我的腰,一边拿脸颊贴着我的背,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像想要就这样睡过去,陷入美梦:“别担心,林凡凡,你就只管往前开好了。”
他用一种被风吹得温柔又破碎的声音说:“我在你身后给你挡子|弹。”
隔着衣物的温热胸膛轻轻贴着我的背,我能清晰感受到他在此刻些许紊乱颤动的心跳。
“放心,我不会让太宰先生你被击中的,我说了会保护你。”我安慰他,顺便提醒他:“还有,与其帮我挡子弹,你现在不如帮我打开箱子然后把狙击枪组装起来。”
闻言,少年也不恼,还轻轻地笑了:“真不浪漫啊你。”
我们在某一刻从夕阳般的遂道中坠入黑夜的雨海,耳边刹时传来雨与风交奏的残响,身后传来更加尖锐的枪声。
我们两个被这场大雨尽情地侵蚀的身影随着机车在盘旋的高速山路上飞驰,某一刻,我向身后的太宰治伸出一只手去:“把枪给我。”
我知道他已经抽空将那把枪组装好了,这对他来说并未难事。
把沉重的狙击枪交给我时,我们两人冰冷的指尖相碰在一起,太宰治附在我耳边的声音像从大海中爬出来的怪物冷凉:“要不我来吧?”
“不用。”我单手拎着那把枪,直视前方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你现在只需要摸进我的裙子里,我的大腿上绑着一把手|枪,你用它帮我打爆后面那些车的轮胎就够了。”
我相信太宰治的枪法能做到这一点,在他开始动作的时候,我单手转动机车的前轴,驶过一个近乎死角的拐角,然后,两辆呈直线飞快迎面而来的汽车映入眼帘。
就此,远远的,在确定机车能因为惯性在短时间内直线前进后,我迎着扑面而来的烈风与雨水稍稍站起了身来:“抱紧我!太宰先生!”
伴着我这声防止他不小心掉下车去的提醒,仅仅一瞬间,我的另一只手已经脱离机车,将狙击枪用双手举在了眼前。
太宰治没给我安狙击镜,这无所谓,我的眼睛就是准尺,我的手臂、我的身躯就是枪托和底座,战斗机能开启,风速、雨水的阻力计算完毕,我瞄准内侧那辆车的驾驶人的脑袋,在叩动扳机前,对身后的太宰治说:“知道吗?太宰先生,我现在要杀的那个人就是在今天生日的。”
遗憾的是,今天也是他命定的死期。
所以,请好好去死吧。
言毕,嘭的一声刺响,子弹旋转着冲出枪口,在须臾间越过一段远远的距离,穿破汽车的玻璃,击中了那人的额心。
鲜血溅在破碎的玻璃窗上,瞬间无力的尸体无法再控制汽车,一个方向盘打转,再加上雨天的路面打滑,那辆汽车直接撞上了同伴的车,在一阵巨力的撞击下,两辆车一齐冲破山路的护拦掉了下去。
而我在机车差不多也要遭此厄运前坐了回去,顺带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狙击枪,稳住了车体,才没让我们两人一起来一场搞笑的车祸。
雨水将夏季的热气蒸腾成了林间葱绿间细细的水露,期待,太宰治如我所言用我的手|枪阻止了身后的追击。
等到一切都消失,耳边再次剩下风和雨的声音时,我感觉脑后束着发丝的力度一松,太宰治不久前拿来给我绑头发的绷带被风吹散。
由此,纷纷扰扰的金发飘扬开来,少年下意识抬起手去抓,可是他没能抓到,那截被雨水浸浸湿的绷带从他的指缝间溜走,像捉不到的风,悠悠地飘在了后头,消失在了夏夜朦胧的雨幕中。
我不用去看太宰治都能知道他现在的模样。
他必是全身都在滴着水,从发丝到裤角,每一寸都湿漉漉的,单薄的白衬衫会贴着少年纤瘦的身形,那袭漆黑的大衣会像打湿的候鸟翅膀重重地垂下,少年每动一下都能带起了一连串的水珠。
但是这有什么所谓呢?
反正现在我们两个都是这样。
我觉得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他不会还紧紧抱着我,就像融为一体也无法再感知出差别的海浪,我们的体温隔着衣物有了一瞬的同步。
不过我还是提醒了他一句:“太宰先生,回去后记得去洗个热水澡再吃点感冒药,不要生病了。”
可是,他没有答应我,而是低声说:“你杀了人。”
少年的声音,如同海滩上溅起的泡沫一样虚幻。
与之相反的,我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是的,我杀了人。”
许是被大雨淋着的缘故,我的声音有些冷硬。
我带着他驰骋在回港口Mafia的路上,他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上,似乎想以此窥探我此刻的表情。
一滴雨水从我的眼睫坠下,顺着我的眼睑滑落了脸庞:“我为你杀了人,太宰先生。”
“但是不用在意。”
我说:“区区保护你的力量,我是有的。”
我觉得现在刚好有空继续甜品店的那个话题了。
不久前,太宰治说我是罪人。
我懒得思考对附身的这个少女来说是不是,但对于我自己,遗憾的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罪人。
因为某种意义上,我并非人类,而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世界意识同意的,是阿赖耶识给我下达的指令,我是在维护人理,匡正命运,我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为此,我也杀过不少人。
好人与坏人在我这里并没有明显的界限,我只分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对待我自己也一样。
几百年前,因为一些原因,我化身成了名为贞德的奥尔良少女,接受神谕踏上了救国的旅程。
听起来十分光荣,当然,我现在也一直无悔且坚定着自己前进的道路。
但是所谓的拯救必定伴随着牺牲,战争从来都是浸满鲜血的,现在「贞德」这个名字被后世赞咏,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时我的双手同样沾满了鲜血。
也有孩子因我而哭过,也有战士们也因我而死去,所以,当时被以「魔女」之名处死的时候,我并无怨恨。
“我知道……”我轻声对太宰治说。
我很清楚自己并非后世传叹的圣女。
“被我伤害的人,被我杀死的人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也没有资格奢求他们的宽恕。”我的声音被雨水稀释得有些空旷。
我一时间都分不清我是在为自己说话,还是为林凡凡说话。
“但是……”我道:“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得往前走,不是吗?”
我从不会遗忘我的职责,更不会遗忘我为了人理所做过的事。
或许用人类的话来说,那于我而言是一份无法玷污的荣光也说不定。
即使粉身碎骨,脚踏残骨尸骸,我也要保护人理。
就像我今天吃的巧克力蛋糕,即便它其实是苦的,我今天没能从它身上体会到人类所谓的快乐与幸福,我也不会因此讨厌它。
“但是织田先生好像不希望我杀人,所以请不要让他知道。”我在最后,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请别告诉他,太宰先生,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摇曳的清风中,夏日无数诡谲的光影落在我们身上。
拥抱着我的少年安静得像一座漆黑的雕塑,其脑后被风雨打得耷拉微卷的发梢,留下了这个夜晚的足迹。
“我想呆在他身边。”
我说。
“直到死亡来临前,我都不想离开他。”
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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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Ⅹ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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