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再次见到织田作之助时,他躺在病床上。
以前一直是我在医院醒来时见到他,这次反转了,换我买了一束向日葵,放在了他的床边。
他醒来时第一眼见到我,就对我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担心倒是没有,因为我知道他暂时还不会死。
但我还是点了点头,沉默地陪着他,直到太宰治前来探望。
织田作之助在调查坂口安吾的失踪时遇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爆炸让他的后背和双手都受了伤,所幸不是多么严重,很快就能好了。
太宰治这次没有避开我,因为现在港口Mafia在全力迎击MIMIC的事并非秘密,织田作之助得知这件事时,从病床上坐起身来,重拾自己的枪,表示也要去战斗。
织田作之助平时对战斗这种事兴趣不大,但这次大抵是与坂口安吾有关,他决定前往Mafia和MIMIC正在交锋的战场。
对此,我说:“我也要一起去,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一愣,阻止了我,倒是太宰治见怪不怪的模样,但他还是捻了捻一缕额发劝了我一句:“你现在可是红叶大姐看重的直属情报员,要是你出事了,红叶大姐可是会把我杀了的。”
我说:“不会的,我能战斗的,织田先生,太宰先生,你是知道的,我想保护你,织田先生,若是你们不让我去,我也会去的。”
最后,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实在拗不过我,我便跟了去。
两个组织战斗的地点是一家废弃的美术馆,我们去到那里的时候,芥川龙之介正率领部队与其交战,但他差点被MIMIC的Boss杀了,是织田作之助一枪救了他。
MIMIC的Boss纪德对织田作之助有莫大的兴趣,在又一阵交锋后,MIMIC撤退,港口Mafia也损失惨重,所以双方平静了一段时间。
但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织田作之助趁这段时间休息,他对坂口安吾的调查也已经结束了,结果是Mafia的情报员坂口安吾原来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
太宰治让织田作之助不要再参与到这件事来,织田作之助应下了,涉及到朋友和另一个组织,他的力量在多方面的因素下有些渺小,但我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放下。
这一点太宰治也隐约感觉得到。
一个傍晚,少年又探头探脑来尾崎红叶的地盘上窜门了。
部门里的人都习惯了,他趴在窗边,眨着鸢色的眼睛瞅我,他扯着雏鸟般的声音问我织田作之助最近怎么样了。
“在家休息,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如实回答他,为他泡了一杯咖啡,顺便将窗帘拉得大了点。
火红的夕阳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黑发的少年在这之中跳起来,像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跟在我身后。
他说:“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织田作呀。”
我一愣,困惑地望向他,在思考我是否应该适当摆出担心的表情时,太宰治却像恶作剧成功了一样,咧嘴笑了笑,摆了摆手,说:“算了,你若是真的露出奇怪的表情的话,那才是最恐怖的。”
好吧。
我听话作罢。
谈及织田作之助之前受的伤,太宰治的目光又从我的左手上掠过了几眼,我告诉他自己并未在这次的事情中受伤,他依旧没有移开眼睛。
我感到奇怪,见他站在窗边的夕阳中,一袭长长的黑衣在地上落下影子,某一刻,他抬起头来直直望向我,我能察觉到他有点燥动,像是又想要逃跑一样,甚至想当即从窗户边缘跳下去般,他颤抖的声音在说:“林、林凡凡,从之前就在想了,你这两根不能动的手指……我想……我想送你一个东西……例如这根无名指……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想让这两根手指,再次拥有作用……”
这么说的人,我看见他脸色苍白,就算是璀璨的夕阳也遮掩不住他的狼狈,我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伤,因为他的一只手一直死死地放在大衣的口袋里,可是在我问出来前,一通电话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言语。
又有紧急的工作找他了,他接电话时又恢复成了平时那个从容又不着调的Mafia干部,当他挂掉电话后,我问他刚才想说什么,他却笑了起来,少年像找到了一个借口一般,说自己要去忙了,随即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我在夕阳中沉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始终觉得这个名为「太宰治」的人类心中藏有一片深海。
第二天,我又去见了孩子们。
织田作之助说要去买点东西,晚点再来。
今天是个阴天,空气有些沉闷,有大雨欲来的趋势。
午后的时间,织田作之助打电话来说他开的车抛锚了,大概要耽误点时间,我问了他地址,想去接他,他说不用,很快就到了。
期间,幸介弹着我送他的吉他,在我们的掌声中红着脸颊为我们弹奏了一首歌。
但当我说织田作之助想让他去上学了,幸介却依旧嚷嚷着想当港口Mafia。
我不禁问他:“为什么就这么想当Mafia呢?如果是为了赚钱,等你以后上学了,学了音乐,或许可以去当一个音乐家,照样也能赚钱。”
顿了顿,我又面无表情道:“幸介,你的家人都是被Mafia杀死的,即便这样,你也想成为Mafia吗?”
这话或许说的太过直白了,对在场的五个在龙头战争中失去了家人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把血淋淋的刀子。
果不其然,听了我的话后,连同克巳和优在内,幸介涨红了脸,生气与难过一瞬间涌上了他们小小的身躯。
我突兀地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虽然是想为织田作之助打消他想成为Mafia的念头,但我一定用错了方式。
窗外,闪烁的雷电划过黯淡的天际。
轰隆隆的惊雷中,天花板上悬挂的灯泡转了转,屋外的树影被狂风吹得窸窸窣窣。
我身穿雪色的长裙,坐在铺满了软垫的地上,看见属于小孩子的玩具掉落满地,大些的孩子都在呜哇哇地哭,骂我是大笨蛋。
我有些无措,只是拍了拍他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背,对他们说对不起。
小些的真嗣和咲乐迷茫地看着我们,真嗣或许懵懵懂懂知道些,这个曾经被我抱在怀中哭泣的孩子跟着流下泪来,眼泪打湿了书页上的字。
咲乐则是举着自己用蜡笔画的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本能地想要解决这种状况,于是凑过来,笑哈哈地指着画中花花绿绿的几个人影,对我们说:“看,凡凡!幸介!这是你,这是织田作!这是优!这是克巳和真嗣,还有这是餐厅大叔!中间这个就是咲乐我哦!”
房间里一时间充满了各种声音——哭声,笑声,轻声细语的安慰和咒骂声,很热闹,就像雨前树丛里躁动的昆虫声一样。
我有些希望织田作之助快点过来帮帮我,当我打算站起来时,幸介依旧在气头上,他的吉他扔在一边,脸颊哭得通红,站起来用握成拳的双手捶我,呜哇哇道:“笨蛋!凡凡是笨蛋!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
伴随着这句怒吼,某一刻,这个才十岁的孩子张开双手,抬起来,踮起脚尖用力地捧住了我的脸。
房间里点着苍白的光,我站在窗边,逆着光线,看见他哭得泪眼朦胧,干净又悲伤的褐色瞳孔直直望进了我的眼睛来,近乎难过地说:“我一点都不喜欢Mafia!谁想成为Mafia了?!但是!但、但是,你和织田作都是Mafia,我喜欢你们……Mafia也是有不一样的……我想成为像你们一样的Mafia……我想成为像你们一样好心又温柔的人……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这一刻,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我感觉无法思考,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我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的哭脸,看见他望着我时那么难过又充满光亮的眼睛,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台即将失去机能的机器一样,重重地垂下头来,碰上了他的额头。
极近的距离中,我好像透过幸介的眼睛看到了鲜血和枪|械的颜色,我看到了熊熊燃起的大火吞噬了眼前的这双眼睛,我看到了大雨迟迟不下,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硝烟的气息……我瞳孔剧烈地颤动,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奔跑在了人来人往的天桥上。
我逃跑了。
我逃离了那里,离开了那群正在哭泣的孩子。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做的是正确的,我并没有错。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的机能在循环地告知我这件事。
我往前跑,不断地往前跑。
我现在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能出现在那里。
我只能不断地往前跑……
可是,某一刻,我听到了歌声。
桥下的超市在放一首英文歌,它的旋律与幸介不久前弹的那首一样。
我空白地停下了脚步。
“Gracefully sneaking up on me……”
(他们偷偷地靠近……)
“They just want to tear my feathers……”
(想撕去我的羽翼……)
“The golden light of the setting sun……”
(夕阳金色的余晖下……)
“Let me be a hypocrite again……”
(我又成了伪善者……)
“I will be gone before long,”
(不多久我将离开……)
“I know I'm wrong……”
(我知道此错已铸……)
“No matter how far I go, they find me out,”
(但无论怎样奔逃,终究是穷途末路……)
……
天桥下涌上来的风吹扬了我的裙角与金发,苍穹上的浓云掠过天光,我茫然地望向天际,某一刻,鬼使神差的,我往回跑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本能告诉我,我已经违背了机能。
但是我什么都思考不了,只是一个劲地往回跑。
脖子上挂的怀表在奔跑中颤动,衣襟上垂坠的胸针也拥有了重量,我隐约知道自己打了个电话,不知道打给了谁,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穿过了天桥,穿过了街道,穿过了空旷的公园,跑过了花开的树丛,我在须臾间踏过熟悉的空地,越过那幢刷了漆的事务所的停车场……然后,我看见了一辆停在那的面包车。
车内,熟悉的孩子们看见了我,他们争先恐后地拍打着车窗,惊恐地流着眼泪,声音却被阻拦在玻璃后面。
幸介在大声说着什么,真嗣也是,咲乐哭着朝我伸出了手,我的手中浮现光点,想要凝聚圣旗,我的金色纷纷扬扬的长发和裙角正在逐渐被银质的盔甲覆盖,我拼尽全力朝他们奔去,我听到了我头上的饰物在叮叮当当,我听到了圣旗展开的声响,某一刻,迎着扑面而来的熟悉的火光,我听到了耳边传来了很多声音……
——有雷声,有吉他声,有轻扬的歌声。
——有幸介他们的声音,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身后织田作之助大声喊我名字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撕心裂肺。
……
“I wish the gusts took away my gloom……”
(但愿狂风能卷走我的抑郁……)
“I can't help this vague feeling……”
(这样的茫然无措不堪忍受……)
“I feel so good, but I'm worn out……”
(此刻我如此坦然,但却已精疲力竭……)
“We'll be all right, don't look so sad……”
(一切终将会变好,不必像这样神伤……)
“Confess my sin, conceal them all……”
(忏悔我犯的罪孽,但愿能得到赎过……)
“Night will come soon and swallow……”
“everything……”
夜幕就快要降临,来吞噬这一切吧……
啦啦啦~~~
织田作的视角的话,就是他刚跳出窗就看见梵妮莎冲向了车,他没能追上啦啦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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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ⅩⅩ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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