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八岁了。
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好好长到了八岁。
天知道他付出了什么。
要不是看管他的几个太监,觉得还能每月去领他的月例,他大概在三年前发高烧就死了。
魏司穰脑袋里一团浆糊,他几乎克制不住的去回想自己受过的苦,感觉到十足的委屈。
这一阵阵的委屈不甘席卷全身,让他不由自主的发抖,甚至大过于被太监打伤的身体。
原来他不是没人管的,但这样冷漠无情、死人的管法,倒不如让他今天就被打死,好过知道这些。
八岁的幼童情绪起伏过大,加上身体虚弱,很快昏了过去。
暗卫听从死理,见他没有死亡的风险,便也走了。
直到福柔回来。
……
这一晚欻的就过去了,曦微的明亮飘进屋内。
福柔翻了个身,接着打盹儿。
魏司穰一夜无眠,看着天将亮,坐了起来。
触目可及的便是这只黑色的幼猫。
丁点儿大的猫儿,如此安分的睡在他的床边。
都说猫的性子是养不熟的,这野猫昨日里跑出去两回,竟还晓得回来。
魏司穰忍不住上手掐住了小黑猫的脖颈。
好细好细。
感觉轻轻一捏就会断。
福柔眯着眼睛,艰难的抵抗着自己想睡觉的意识,看着眼前的人。
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在任务中。
哎呀!小质子起这么早吗!
圆溜溜的猫儿眼一下子瞪大了。
魏司穰的手忍不住松了松,疑心是自己捏疼了她。
福柔抬头看了看破顶的洞,依稀看到点日光。
[小质子起的是真早,我这是夜班都还没下,才发现直播间居然开了。]
起都起来了,得给小质子搞点饭吃。
皇宫里做饭的地方叫御膳房,昨天跟着大白瞎跑,她也不知道在哪里。
不管了,先出去溜达溜达。
鉴于昨天出了趟门,回来就发现魏司穰受重伤,福柔对宫内的秩序十分不满。
保险起见,她只能耗费一波精神力给小质子套个透明的保护罩。
这样子但凡他受到伤害,都会反弹给伤他的人,而她也会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小质子有危险。
然后福柔才放心的拍拍小质子的手,顺滑的溜下床,在出屋之前最后看一眼小质子,出发去找食物。
魏司穰握了握拳,感受手心残留的猫温,恍惚间感觉这个小猫的身体,就在刚才好像突然变小了一圈。
大抵是错觉。
他昨晚休息的太差了。
猫儿走了,但他总觉得她还会回来。
魏司穰起身去洗漱了一番,而后先在院内锻炼了一下身体。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那只蠢猫还没回来,他也管不着了,魏司穰喊出来暗一。
“你们,武功都很好吧?”魏司穰把玩着地上捡到的圆润鹅卵石。
暗一闪现到他面前,跪下抱拳,含蓄的说道:“紫禁城内无人称二。”
“哦,那这个破皇宫外面还有更厉害的啊。”小男孩喝了口水。
“或许。”暗一说。
“今天也是你值班?”魏司穰又问。
“主上既在,全员待命。”
“哦。”魏司穰抬眸,环顾四周,看不出来自己这小破院附近还能藏下十八个人。
简单问了问,魏司穰也不知道该多说什么。
他招招手,让暗一蹲在自己身前,然后趴到他背上。
“背我去毓庆宫。”
毓庆宫是太子住的地方。
“是。”暗一不废话,背上驼了个小孩依然健步如飞。
魏司穰几乎是几息之间,就越到了他以往要偷偷摸摸走上半个时辰才能到的地方。
主要是为了躲避来往的人。
但是现在暗一直接跟飘一样,足尖轻点几个瓦砾就到了。
魏司穰让他把自己放在毓庆宫主院书房的房顶上,抬手熟练的扒开几块瓦片。
今儿个来的太早,太子都还未来温习。
但是魏司穰并不恼,他看着书架子上的一本本书脊,求知若渴的企图从封面上能看出点什么知识来。
毓庆宫的书房很大,幸而他的视力绝佳,一点一点看过去,瞥见太子在桌上准备给太傅批改的课业。
他歪着脑袋细细观看,跟他脑海里的答案不一,倒也是学着许多,这些伪君子的招式。
“喵?!”
这时,一声略有些凄惨的猫叫,打断他的思索。
转头就见暗一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幼猫。
“喵!”质子!
[我靠,这谁?]
[小质子爬屋顶上干啥呀!]
[我了个豆暗卫吗?这么早就有自己的势力了?]
[这啥发展啊?]
[勤学好问?]
[有了势力后第一件事上房揭瓦嗯…?]
“属下将她丢了去。”暗一捏着猫脖颈。
“不必。”魏司穰看了眼猫崽,“不用管她。”
说完他就继续看向书房内。
福柔脖子上的手松开了。
[啊,我善良的质子宝宝!]
不多时,胡子发白的太傅走到了书房外。
“太子还未到。”侍卫说,“太傅先生可先进屋等候。”
前朝宰相方兼儒,作为先皇心腹,在朝中势力庞大,根系衍长。
新一代小辈们均是有出息的,还在军中颇有建设。
树大招风,更招主子忌惮。因此方兼儒自请退位,而后又被皇帝请与幕后,做太子太傅。
方太傅当然知道,太子若是在,应当敞开大门等待夫子。
但他还是礼貌性敲敲门,先行进屋等待。
屋顶上的魏司穰倒是第一次看见太子迟到。
男娃子摸了摸下巴,让暗一派人去查一下太子为何迟到。
方太傅进屋没一会,太子火急火燎的扒拉着身上的衣服狂奔过来了。
一路跑到屋门口,身边仆人好生整理了一番他的衣服,太子屏气凝神走进书房。
“孤来迟了,请先生责罚。”小太子低头,伸出一只手摊开给太傅。
方太傅低头看着太子放在桌面上的课业,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将整篇文章看完之后,他才说,“你的手是用来写字的,用与为民请命、为天下人造福的。”
“不是伸出来让我打的。”
福柔伸着脑袋蹭过来,看小质子在看什么。
[小质子这是,蹭课?]
[胆子这么大,太子的课也敢蹭。]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屋檐下的太子也不过十岁有余,夫子的威压顶在他的脑袋上,他埋着头,伸着手,不知该缩不缩。
皇太子学习是蛮刻苦的,魏司穰无所事事,早上来蹭课,福柔不晓得他打算啥时候走。
猫儿走到另一边去,借助屋檐高低,隐藏了身子,变出刚才在皇太子小厨房里找到的早膳,她叼在嘴边,轻巧的跑到魏司穰身边,放下包子。
沾了点灰,但是不打紧。
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
魏司穰诧异的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伸手拿起来就往嘴里吃,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屋内。
一个可不够吃,福柔瞥一眼暗一,看他低眉顺眼的,看起来毫无存在感,便又来回跑了几趟,让魏司穰在屋顶上吃了顿‘大餐’。
三荤一素一汤,三个大肉包一个菜包还有份米粥。
米粥是拿了个葫芦装的,不大,刚好一碗。
魏司穰啃着包子蹭课,也不管菜肉味乱跑。
秋风拍了拍书房的窗,屋内二人皆是闻着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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