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冥界有一座茶楼,鬼来鬼往,不乏有执念之鬼不愿投胎,于是诞生说书人一职。

说书人以拉人入梦解忧渡化,读取记忆集素材,合订成新书籍放入茶馆以便路“人”观看,起警醒职责。说书人根据合订书籍的数量有等级分配:鱼盾(初入门),画灵(不断进阶),渡者(渡人渡己)。

茶楼的楼主,也是说书人的创始者——林桑梓,细算起来她的名头挺多的,活了千年的老妖怪如今也是在冥界安定下来开起茶馆。

人一旦闲起来就会自寻烦恼,各种回忆如同走马观花,在眼前一幕幕放映,林桑梓就是如此,一身不起眼青衣的她,托腮看着楼下各式各样的鬼,她还是挺庆幸到现在还没遇到故人,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去介绍自己。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下面的起哄声率先吸引她的眼光,一“画灵”说书人举着扇子,示意众人安静,眼睛猛地一睁,打开手中的折扇,声容并茂道:“今天这个故事可是重量级别,各位且听我慢慢说来!”

众鬼在下面起哄道:“再卖关子砸招牌了,赶紧上菜!”

“是啊,快快快,速度!”

他看蓄热差不多了,猛收扇子,不疾不徐道:“各位听众,且听!

据记载,万年前,人仙妖三族混战。

仙以太子战神为派,妖以历代妖王为砺,人以道法而存;

其以妖仙矛盾瞩目,人入仙盟,妖陷被动。

然至七代妖王以武破局,方得抗衡,奠其鼎胜。

无人晓此妖;

至于容颜,更众说纷纭。

一曰乃一窃窕淑女;

又曰乃杀人如麻的恶鬼;

然正史无记载,流传于世的只有妖仙大战。

此妖被斩于仙族战神的剑下,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战后找不到妖王的骸骨。

一曰它妖法滔天,逃走了;

又曰它神魂魄散;

乃有谣者曰:它是胆小如鼠的逃犯。

事实究是如此,已随那场大战无影无踪。

自此三族险入冷战 ,进入短暂和平。

故有叹曰:有妖为柒,生前如谜,死后为影,后人皆知,此妖大恶!”

众人又开始闹哄哄讨论起来,“所以这妖王不会没死吧?”

“你这又从哪里盗来的小道消息。”

“后文呢,我要听后文。”

那说书小子眯起眼合上扇子,鸡贼地笑着:“嚯——没了,这还是多亏前不久渡化的鬼,她前世是负责修订文书的妖怪,我感觉挺有意思的,根据她描述整合的故事。”

听完故事的林桑梓有几分汗颜,里面的主人公妖王林柒就是她,算起来也是上辈子的恩怨纠葛,但是大可不必造谣她是逃犯,她那时候真的是死了,再不死遁跑路她就成为祭品了,现在想起来她还是来气,妖族急匆匆把她抓回去,洗去记忆和感情做傀儡皇帝,指哪打哪,之后再把她献祭给天道成为天道的容器。

好一个算盘,幸好她误打误撞撞破他们的野心,不跑等着洗干净过年嘛。她喝了一口茶,稳了稳火热的心态。

这倒让她想起来一位擅长文书修订的故人,不过早该投胎转世了,没什么好留念的,那个旧时代早已被她颠覆,她躲躲藏藏浪费很久时间才做掉旧天道成为新一任的天道秩序者,往前走转世才是王道,像她蹉跎千年,记忆都快生锈了,那些旧人的面容也像裹了一层厚厚的布,每日在茶楼喝喝茶,然后利索解决掉闹事的人。

林桑梓还没来得及悲春伤秋,下方突然动乱,只见一只厉鬼从天而降,半披着头发,疯疯癫癫,发出野兽的嘶吼声。

他打翻桌凳,把小厮拔地而起,怒吼询问:“林桑梓是不是在这!”

小厮颤抖着,半天回一句不知道撅了过去,他嫌弃地把人扔了出去。

一抹青衣接住在半空的小厮,稳稳放在地上,林桑梓在脑里识别此人的身份,“你是?”

厉鬼看清她的容颜,戾气大增,向她袭去,“你还我哥命来!”

林桑梓想起来他是谁,脚步微愣,依旧轻松躲过,宋千重在空中翻转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她身后,准备置她死地。

林桑梓矫捷躲过他的杀招,她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身形化影,剑光化作长虹,斩断他的退路,逼至角落,用剑直抵他的后颈,“宋千重,时过境迁,你该上路了!”

嘭——宋千重躺在地上,望着房顶,“那你杀了我吧!”

林桑梓收回手中的剑,把他拖到茶楼深处,强迫喂他吃了杯茶,“宋千重,时隔多年,又再次相见,还是这么一股大少爷的矫情劲。”

宋千重来不及怼她,就被她拉入梦境。

林柒点燃香薰,香薰炉上显示出一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林柒看着烟雾中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一时恍惚,她压下心里的异样感,利索施法,“执念现,净化超度。”

宋千重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仿佛看见了哥哥——宋则眠。

记忆的流逝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大雨,透过雨幕却越来越看不清熟人的面容,在时间的长河里还是遗忘了故人的面庞。宋千重挺庆幸自己找到林桑梓,他这具违背自然规则的躯体很快就要被抹杀了……

在画面交错重叠中,宋千重回到初次相见——阳光透过这片密林,光斑在草地上交相辉映,偶尔的蝉鸣声更使环境清幽寂静。

他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定睛一看——一只皮开肉绽的小妖躲在草丛后面,负伤严到维持不住人型,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都漏出来,林桑梓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每次入幻境就要真情实感感受到主要人物的痛苦,不过这具身体怎么这么熟悉……

她脑袋嗡嗡作响,这不是她自己吗,她以为会是其它人呢,先走旧的时间线吧,看看这小子在留念什么不肯转世。

另一边的宋千重下意识想抓住这只妖,他身边的青衣少年猛然拽住他,掐个符咒隐去气息躲在树后面,“嘘,有妖靠近!”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接收到信号,林桑梓保持当年的人设,竖起耳朵,眼神直溜溜地盯着声源处,压低呼吸,身体向前微倾,左脚迈出,右手的刀刃闪着寒光,等待猎物的献祭以解饥渴。

一个虎背熊腰的妖怪身形刚出现在视野中,她的身形如同猎豹窜了出去,风声呼啸,锋利的刀刃不带一丝犹豫划破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嘭——一尊庞然大物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林桑梓收回原型,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神冰冷,走到倒地的尸体旁边,静默默顺走他的钱财和令牌,才准备离场。

转身就和不远处从草丛站起来的两个人对视,她紧抿着嘴,眉头紧锁,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加快步伐躲开这两个人类。

咻——一把剑抵到脖子挡住去路,林桑梓脸色铁青,侧移一步,男子并没有想放过她,剑刃浅浅划破脖颈,晕染一层薄薄的血渍。

她疲惫不堪来不及反应就被趁人之危,她胸膛轻轻起伏,抬眉直视,道:“你要插手妖之间的内斗吗?”

那男子像是听到愉悦的话嘴角上扬,似星光点月,更显风华绝貌,“我没这么多闲情雅致,只是你刚刚收刮的令牌我也需要。”

林桑梓眉梢一挑,嘲讽道:“好一个蛤蚌相争,渔翁得利。”

宋千重听她呛自家老哥,忍不住插嘴,“你以为我们像你一样,为了内斗互杀同伴,我们只是想救这天下受妖害的百姓。”

她忍不住捧腹大笑,“是不是该夸你们侠心义胆,天下苦,则出世救民于水火。”

宋千重感觉面前的人有种平静的疯感,她毫不在意自己的举动使得剑刃的血色越来越深。

林桑梓眼里带着嘲讽,闪着细碎的光芒,“狗屁道理,你们救民我也在救妖。”

男子也没有因为她的嘲讽一怒之下而杀了她,明显得了兴趣,“嚯~这样的话,我们好像能合作共赢啊。”

她眉头紧蹙,死死盯着面前一袭青衣的男子,说了也对我没什么害处,她实话实说道:“看来那领主也是你们的目标,他颇喜虐待,我的养父母成为受害者,死不瞑目,然后我刺杀未果,就被追杀了。”

宋千重探出头抢答,“那这样说,你还是好妖嘞。”

“不然呢,我的家人因为他都没了,我为什么不能报仇,难道还等着死吗?”

宋千重被怼了一句瞬间老实了,缩在他哥身后减少存在感。

男子护犊子似地把锦衣玉食的宋小少爷往后拨,眉梢上调,轻笑一声,“看来我们都是一样的目标,联手对我们都有利。”

林桑不可置信看向他,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人和妖从来没有情谊可言,当年三界大战,人族可是和仙联手对抗妖族,至今还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她后退两步,人类喜欢鬼话连篇,联手之后我还要防着你们俩。

男子丝毫不给她跑路的机会,向前步步紧逼,先自报家门以示威压,再放诱饵蛊惑,“我是宋氏除妖师的首席弟子——宋则眠,所以我可以提供你安全住宿,我们也可以联手杀了他或者你用逃跑路线交易,我可以护佑你养好伤为止。”

他的眼神由柔情似水变得狠戾起来,“如果不答应你这小妖的身份就让我左右为难了……”剑刃的剑气越发浓郁,她脖子的鲜血越发红艳。

林桑梓眼球一转,嘴角上扬,随即答应下来,“宋道士,生或死我还是能选出来,我,林桑梓,愿意和宋道士合作,合作愉快。”她要亲自斩下那头蠢货的头颅,为养父养母报仇。她的眼里蓄满杀意,她会让该死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阳光不知何时透过缝隙打在林桑梓的脸上,她眼睑下垂,眉黛远山,视线上扬与那道**裸试探的目光相交,宋则眠唇边浮起一抹浅笑回以注意,继续打量她,林桑梓毫不示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两人互相试探对方的野心,到时候再杀了你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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