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陪护

“你在哪里?”沈庭御声音紧绷,像是一根随时会断掉的琴弦,焦躁透过电话另一端传来。

霍也老实回答:“在家里。”

“地址,发给我。”沈庭御不容置喙地说。

或许是水流声开得太大,霍也突然有些听不清了,他抬手慢吞吞地把水龙头关掉,然后扶着门框往外走,说:“不用,没事。只是有点感冒而已,等会儿我就打车去医院了。”

沈庭御沉默了十几秒,霍也一度以为电话挂了,直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而笃定。

“碧湖村三街二座018号,对吗?”

霍也微怔,“……”

“十分钟后,下楼。”沈庭御说,“要是十分钟后没看见你,我就把你炒了信不信。”

霍也:“……别炒我。”

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这下是真的挂了。

沈庭御打车去往这个地址,但城中村地带的定位一向不准,七弯八拐的又堵车,最后小半段路还得他下了车,一个个看门牌号找的。

霍也临出门前,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换了件干净的黑色T恤,这样至少看起来体面些。

他意识不到自己的动作变得很慢,下楼时已经过去十来分钟,手机没电关机,还以为是沈庭御没到,所以电话没响。

大楼门禁外有人在暴躁地开锁,听着马上就要去拿砖头来砸的样子,霍也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削薄腰腹弓着微弯的弧度,一手摁在上腹的位置,另一手略显忙乱地给他开了门。

“别这么粗鲁……”

霍也担忧地说:“弄坏了我要赔钱的。”

沈庭御听到这句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当门打开后看到霍也的模样,什么气都泄下去了。

他的表情十分难看,咬牙问:“——这就是你说的,只是有点感冒,而已?”

霍也底气不足,冲他虚弱一笑,以往张扬明艳的眉眼都黯淡了颜色,只有那双弯起来的桃花眼还是深邃分明的黑与白,病态又勾人。

他小声跟沈庭御打着商量,“少爷,我好难受,你就别数落我了吧。”

沈庭御眉头一蹙,仿佛还想说什么,却见霍也突然脱了力,摇摇欲坠地往他身上倒来。

“你……”沈庭御赶紧拦腰接住,触手才发现怀里的体温烫得吓人,极有可能是发了高烧。

霍也的额头抵在他锁骨上,高挺鼻梁戳着沈庭御的心口,脸也是烫的,被霍也侧脸蹭到的地方他都感觉烧得慌,胸膛像破了个大洞。

沈庭御从来不喜与人过多肢体接触,现在却不受控地收紧了双手,因为此时怀里的人是那么脆弱、易碎,好像如果抛下他走掉,他就肯定会死在这里一样。

活了将近十八年,沈庭御竟然第一次产生这样陌生的念头,此刻自己是那么“被需要”。

在剧痛与高热的煎熬下,霍也感觉他似乎腾空了起来,是个被公主抱的姿势。残存的清醒被吞噬掉的最后一秒,霍也默默地想,这个平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居然能在关键时刻轻松抱起他,可见饭堂的那几个大鸡腿没少吃啊。

凌晨四点钟,霍也终于幽幽转醒。

黑暗中依旧伸手不见五指,让人一瞬恍惚他是不是还在家里,根本没有走出大门,而沈庭御的出现,也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霍也习惯地适应了会儿黑暗,眸光聚焦后才发现四周的设施大不相同,房间的主色调由纯白铺陈,整洁、宽敞,空气中是医院独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熟悉但难闻。

不是家里,这显然是一间病房。

痛感有所缓解,舒服了不少,霍也下意识想伸展一下胳膊和腿,耳边却响起冰冷而带着警告的声音,——“别,动。”

霍也吓了一跳,偏眸去看。只见沈庭御趴在他病床边,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吐出这两个字之后,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眼里有血丝。

大概是睡得很不好,沈庭御头顶乱七八糟地翘着几根炸开的毛,有种凌乱又分外潦草的冷酷,眼皮只掀开一半,睫毛根根分明,看他的神情像看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霍也轻轻眨了眨眼,两人对视半晌,他才开口,说:“你好,我有点想喝水,可以吗?”

“……”

沈庭御没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抓了抓炸毛的头发,认命地起身去倒热水。

霍也又说:“少爷,会用热水壶吗?你可别把自己烫到了。”

沈庭御头也不回,“闭嘴。”

水杯递过来的时候,霍也已经自觉地把床摇高坐起来了,他从小到大医院没少来,只要不是伤得太重都能自理,不麻烦别人。

沈庭御把床头的台灯打开,暖黄色的光线不算太暗也不至于太过刺眼。

霍也垂眸慢慢喝水,沈庭御就坐在病床边的那张陪护椅上,问:“你就不打算解释吗?”

一杯水喝得见了底,胃里熨帖许多,霍也放好水杯,没有回视沈庭御紧盯的眼,语气平淡地说:“你帮我垫付了医药费对吗?我会还给你的,谢谢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同时,霍也又想起那天在器材室里的高小缘,也就好像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她总是无力地反复跟别人说这一句。

眼前的场景在某一刹那与记忆重合,病房变成了夕阳将落的器材室,霍也和沈庭御调换角色,逃避的那个人转过身来,却并不是仓皇懦弱的高小缘,而是看似强大的他自己的脸。

原来他才是另一个高小缘。

“霍也,你以为我缺你这点钱?”沈庭御忍了大半天,结果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又点炸了。

当然不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沈庭御卧室里那一柜子表,随便拿半块儿出来,都够买霍也好几条命的了。

可是无论如何,人各有命,没谁要有义务无私奉献,也没谁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馈赠。

所以霍也温和地笑,说:“你不缺,但我总是要还的。”

沈庭御脸色很臭,拒绝再跟他沟通,免得又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真被这家伙气死了。

气氛安静了下来,只剩呼吸起伏。

沈庭御就没这么累过,半夜三更把人从大老远抱到医院来,又是跑腿挂号,又是斟茶倒水的,还在急救室外面坐了几个小时的冷板凳坐得两条腿都僵硬了,手臂肌肉酸痛。

霍也毕竟是个一米八几的男生,不逼自己一把,沈庭御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会照顾人。

不过关于这些有失风度的抱怨,沈庭御是打死不会说的,如果霍也问起,他只会马上做二十个俯卧撑以证明,公主抱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轻轻松松,再跑个来回都不成问题。

然后沈庭御就靠在陪护椅上,轻轻松松地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霍也歪头看他,便见沈庭御额前的头发长了不少,柔软的黑发耷拉在眉宇,难得显出几分乖巧,纤长睫毛覆着眼下淡淡的青黑。

看了许久,霍也才转开了视线。

他注意到病房里不远处的那樽花瓶,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观察几秒后,他才顿觉这里不是以前常住的病房型号,眼下这豪华了不止半点的规模,绝对不是普通病房,可能是vip。

vip病房那得多贵啊,每天的费用几乎是以倍数增长的,想到这里,霍也立时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子抓住了沈庭御的手腕。

日常作息相当规律,今天硬是熬到了凌晨四点的沈庭御本来就困得不行,双眼干涩好不容易刚眯着了,被他这一抓差点儿没弹起来。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沈庭御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反握住他。

霍也欲言又止,摇头说:“不是。”

沈庭御:“?”

“我是想问,你不是说阿姨开学以来每个月就只给你一千块生活费吗?你哪儿来的钱给我垫医药费。”霍也的语气像在探讨什么比起他胃出血住院而更加严肃,并且非常重要的问题。

沈庭御:“……”

霍也问他:“你是不是把表卖了?”

沈庭御眼皮一跳。

“那些表都有编号的,阿姨要是知道的话会打死你。”霍也皱着眉很不认同地说。

沈庭御松开他,“那是我的事,你别管。”

“那我的事,你为什么要管?”霍也追逐着他的目光,“难道在你心里,我就不是闲事吗?”

曾经说出的话如同射出的箭,没想到今天正中了自己眉心,沈庭御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刁钻。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霍也管高小缘的事,因此惹怒廖正搭上了自己的前程,就是多管闲事;而沈庭御管霍也的事,为此不惜代价卖掉了自己心爱的手表,就不是多管闲事了呢,到底为什么呢?

沈庭御陷入了自己设下的怪圈,想不明白地盯着霍也打着点滴、泛着病色青白的手背。

“……总之我管你就好,你别管我。”沈庭御憋了半天,如是道。

霍也胸膛震动,闷笑:“怎么这么霸道。”

沈庭御冷着脸揉了揉发烫的耳根,不理解身体起的这些变化,没搭理他。

霍也说:“赵家言人挺好的,而且跟你一样也挺能吃,以后你要是觉得吃饭孤单,可以找他一起去饭堂;如果他不在,你就找——”

“你什么意思,跟我交代后事呢?”沈庭御听着不对,出声打断了他。

“没有,我只是想。”霍也认真说,“等我退了学,你就没同桌了,我给你找个接盘的。”

沈庭御:“?”

“我有说让你退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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