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烛火幽微。
兰崖跪坐在祠堂中央,四周摆着七盏青铜灯,灯芯浸过尸油,燃着幽绿色的火苗。他的面前摊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符文,每一笔都像是一道未愈的伤口,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入梦阵。
他取出一把银刀,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绳,刀刃上刻着细密的彝文。刀尖轻轻划过掌心,鲜血顺着掌纹滴落在羊皮纸上,那些符文像是活了过来,开始蠕动、扭曲,最终汇聚成一条蜿蜒的血线,指向躺在阵法中央的云昭。
"以血为引,以魂为桥......"
兰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取出一根红线,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另一端轻轻缠在云昭的指尖。红线上串着七颗乌木算珠,每一颗都刻着云昭的名字。
这是"牵魂线"。
他闭上眼睛,指尖蘸着血,在云昭眉心画下一道符咒。符成的那一刻,祠堂内的烛火猛地窜高,火光中浮现出无数模糊的人影,他们低声呢喃着,像是被困在梦境里的亡魂。
兰崖深吸一口气,将一枚铜钱压在舌下——这是"买路钱",用来在梦境和现实的夹缝中开路。
"云昭......"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最后的祷告,"等我。"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银刀插入阵眼!
咔嚓!
地面仿佛裂开一道缝隙,无数黑影从地底涌出,缠绕上兰崖的身体。他的意识开始下沉,像是坠入深海,耳边只剩下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声。
最后一刻,他看见红线上的算珠一颗接一颗亮起,泛着血色的光。
阵成了。
兰崖的魂魄被强行拽离身体,朝着云昭的梦境坠去。
而祠堂内,七盏青铜灯的火焰,同时变成了血红色。
兰崖眼前骤然一片漆黑。他踉跄几步,脚下触到松软的泥土,鼻尖萦绕着潮湿的桃木香气。
这是云昭的梦境。
远处,云昭正坐在桌前,身旁是另一个"兰崖"。那人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眉眼含笑,把一盘清蒸鲈鱼推到云昭面前,动作温柔至极。
看着云昭夹了一筷子,表情却有些不对劲。
"不合胃口?"假兰崖的声音低沉蛊惑。
云昭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被那温柔的表象迷惑,又夹了一筷子。
不!
“你…是不是没放盐?”
“放过了,是太淡了吗?”,“兰崖”从厨房拿过盐罐来又洒了一点。
“你再尝尝。”
云昭又试了一筷子后,猛的夺过“兰崖”手里的盐罐,舀了一大勺直接往嘴里倒。
兰崖的心脏几乎停跳。他猛地冲上前,想要拉开云昭,可他的手却穿过了云昭的身体,在这个梦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法触碰,也无法被看见。
"醒过来啊,云昭!快醒过来!"兰崖嘶吼着,声音却像被梦境吞噬,连一丝回音都没有。
假兰崖却在这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兰崖所在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云昭猛地站起,瓷勺撞翻汤碗。乳白的鱼汤在桌上漫开。
"你来了啊。"假兰崖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带着戏台上小生特有的婉转尾音,"可惜,他听不见你。"
——和墨川。
兰崖的瞳孔骤缩。
这个占据云昭梦境的男人,是二十年前戏班的小生,第二本人皮账本的主人,一个靠吞噬执念而活的画皮鬼。
"你以为你能救他?"和墨川低笑,指尖轻轻摩挲着云昭的耳垂,"他的执念太深了……深到连他自己都不愿意醒来。"
云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目光茫然地扫过兰崖所在的位置,却什么都没看见。
"兰崖?"他轻声唤着假兰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依赖,"怎么了?"
假兰崖立刻换上温柔的神情,低头在他耳边轻语:"没事,只是风而已。"
风个屁!
兰崖几乎疯了一般冲到云昭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尽管触碰不到,却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云昭!看着我!"他声音嘶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不是真的!我在这里!我才是兰崖!"
云昭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眉头微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可下一秒,假兰崖的手便覆上他的眼睛,轻声哄道:"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和墨川挑衅般地朝兰崖挑眉,笑容愈发阴冷。
"你救不了他的。"他轻声道,"他的梦里……只能有我。"
休想!
突然,兰崖的魂魄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掀翻,眼前骤然天旋地转。他重重摔在地上,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舌尖抵着的铜钱竟裂成了两半,他被强行推出了云昭的梦境。
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雪地里。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漫天大雪簌簌而落,寒意刺骨。远处,一座破败的戏台伫立在风雪中,檐角的红绸早已褪色,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是他自己的梦。
“你终于醒了。”
戏台上传来一声轻笑。
兰崖猛地抬头,看见和墨川斜倚在戏台栏杆边,依旧是那副与他如出一辙的皮相,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戏子的风流姿态。他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扇骨漆黑如墨,扇面上却画着一张美人皮,栩栩如生。
“你把他困在梦里。”兰崖的声音冷得像冰。
和墨川“唰”地合上折扇,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是他自己不想醒。”
兰崖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他盯着和墨川,忽然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仗着能窥探人心,幻化成他想要的模样……可你永远变不成真的。”
和墨川眯起眼,扇尖轻轻点着下巴:“哦?那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他会不会留在梦里。”和墨川缓步走下戏台,雪地上竟未留下半点脚印,“若他心甘情愿留下……他的魂魄归我。”
兰崖的瞳孔骤然紧缩。
“若他醒来……”和墨川的折扇“啪”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我便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事。”
风雪骤急。
兰崖沉默良久,忽然低笑出声:“好。”
他抬起头,眼底燃着近乎偏执的决绝。
“我赌他一定会醒!”
“看来你对你的结果很笃定啊,那不如一起来看看呢。”
和墨川折扇一展,兰崖眼前骤然天旋地转。他再次坠入云昭的梦境,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朦胧的雾里,无法靠近,也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看见小云昭站在晨光里的茶山上,身旁是早已离世的父亲。父亲的手掌宽厚温暖,正耐心地教他辨认茶叶的嫩芽。云昭的眉眼舒展,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没有审计员的冷峻,没有查账时的锐利,只有纯粹的、毫不设防的快乐。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云昭。
兰崖的指尖微微发抖。
和墨川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你看,他多幸福。"
梦境流转。
他又看见云昭坐在戏台下,柳七娘不再是腐烂的厉鬼,而是鲜活明媚的姑娘,正笑着往他手里塞新做的蜜饯。
没有阴谋,没有账本,没有血债。
只有平凡而温暖的人间烟火。
和墨川低笑:"这样的梦,谁舍得醒?"
兰崖沉默地看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忽然意识到,这才是云昭真正渴望的世界…
我也好想做个这样美好的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个不用复习会计学,财务管理学,政治经济学,宏观经济学的梦啊啊啊啊![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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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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