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七页的债

云昭站在档案室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边缘那枚湿漉漉的指印。窗外的雾气更浓了,二楼的视野开阔,可以看到远处的古戏台已经完全隐没在灰白的混沌中,只剩下檐角挂着的褪色红绸在风中飘动,像是一抹未干的血迹。

"幻觉……"他低声自语,却又忍不住看向桌上的计算器。

那串"ERROR-7"依旧停留在屏幕上,像是某种无声的嘲笑。

他深吸一口气,合上账本,决定出去走走。或许,只是这间屋子太闷了。

雾隐镇的夜晚安静得诡异。

青石板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两侧的木楼黑漆漆的,只有零星几盏路灯在雾气中泛着昏黄的光。云昭撑着伞,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像是有人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停下,回头。

街道空空荡荡,只有雾气缭绕。

"……"

他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古戏台附近。

戏台比他想象中还要破败。木质结构已经腐朽,漆色剥落,檐角的雕花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台前的空地上散落着几块残缺的石碑,上面刻着模糊的彝文,早已辨认不清内容。

云昭站在戏台下,仰头望着这座沉默的建筑。雨水顺着他的伞沿滴落,在地面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忽然,一阵风吹过,戏台檐角挂着的红绸猛地扬起。

"吱呀——"

一声轻响从台上传来。

云昭的呼吸一滞。

有人。

台上有人。

他死死盯着戏台中央,雾气中,隐约可见一道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长发披散,衣袖垂落,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谁?"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没有回应。

那人影依旧静立,仿佛一尊雕像。

云昭的手微微发抖,却还是迈步走上了戏台的台阶。木质的台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像是随时会坍塌。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雨声。

终于,他站到了台上。

雾气在他脚下流动,像是某种活物。而那个人影…

依旧背对着他。

云昭深吸一口气,缓缓绕到前方。

下一秒,他的血液几乎冻结。

台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件褪色的戏服挂在木架上,衣袖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像是刚刚有人穿脱而下。

"……"

云昭的指尖发冷。他伸手触碰那件戏服,布料潮湿冰凉,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却又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他猛地收回手,转身就要离开。

"啪!"

一声轻响从身后传来。

他僵硬地回头,发现戏服的一只袖子垂落下来,袖口处露出一截苍白的手指。

不,不是手指。

是一张折叠的纸条。

云昭的喉咙发紧。他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张纸条,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字,墨迹新鲜,像是刚刚写下:

"账本第七页,少算了一笔债。"

"!"

云昭猛地抬头,却发现戏台上依旧空荡,只有那件戏服在风中轻轻摆动。

而戏台下的雾气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人撑着黑伞,静静地望着他。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模糊了他的面容,却遮不住那双眼睛——

冷冽如刀,又深如寒潭。

"你是谁?"云昭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沙玛兰崖”

那人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你不该来这里。"

“现在走”

他的声音带着雪山融水般的寒意。

大概这位沙玛先生还不明白情况,云昭想着。

“我叫云昭,是省上特派来查…”

“我说了,现在走”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梗住了云昭。他抬了抬眼镜,透过有着轻微裂痕的镜片,他看见——

眼前的这个人修长且线条利落的身形,一袭黑色为主、缀满华丽烫金色纹饰的彝族传统服饰,勾勒出轮廓。一头乌黑长发自然垂落肩侧,耳畔坠着一对修长的金耳饰,款式古朴,带着暗纹,随着他动作轻轻晃,在黑发间时隐时现。但那些纹路在暮色中泛着幽光,从身体爬上脖颈,像账本上疯狂蔓延的赤字。

看到这场面,云昭惊起一身冷汗,他本能的后退,后腰撞上戏台柱子。腐朽的木质突然发出呻吟,檐角红绸猛地垂落,缠住他的手腕——那根本不是绸缎,而是一缕湿冷的长发。

“走!”兰崖一把扯过手腕,手起刀落割断湿发。

云昭耳边划过女人凄厉的惨叫,手里的纸条也早已攥湿…

云昭站在戏台上,指尖捏着那张潮湿的纸条,墨迹在雨水中微微晕开,像是正在渗出血丝。他抬头看向眼前的身影,沙玛兰崖撑起黑伞,面容隐在阴影中,只露出一截线条锋利的下颌。

"你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云昭举起纸条,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兰崖没有回答。他缓步走上戏台,木质台阶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随着他的靠近,云昭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账本第七页,"兰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漏看了一行。"

云昭皱眉:"我核对过三遍,每一笔支出都…"

"不是支出。"兰崖打断他,抬手从戏服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页,"是收入。"

纸页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从账本上撕下来的。云昭接过,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上面模糊的字迹——

"七月半,收阴债柒仟柒佰柒拾柒元整。"

落款日期是二十年前的火把节。

"阴债?"云昭的指尖一颤。纸页上的墨迹突然变得粘稠,像是正在渗出黑色的液体。

兰崖的手按在了他的腕上。那只手冰冷得不似活人,却奇异地让纸页恢复了正常。

"现在懂了?"兰崖的声音近在耳畔,"你们审计厅,查的是阳间的账。"

"而这里,"他指向戏台中央,"记的是阴间的债。”

雨水顺着戏台的檐角滴落,在地面上汇成小小的水洼。云昭盯着那张纸页,忽然发现水洼中的倒影不太对劲。

水面映出的不是他和兰崖,而是一群模糊的人影,他们穿着戏服,在台上无声地唱念做打。最前排的那个人缓缓转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咔嚓。"

云昭的眼镜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左眼的镜片上,裂痕又延长了几分。

"别看。"兰崖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水会映出不该看的东西。"

他的掌心覆着一层薄薄的药粉,带着苦涩的香气。云昭的视野陷入黑暗,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飘渺的唱戏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的耳语。

词句模糊,曲调哀戚,唱的正是《梅葛》中的选段——

"魂归兮,债未偿……"

声音戛然而止。

兰崖的手移开了。戏台上空无一人,只有那件戏服依旧挂在木架上,袖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铜钱,用红绳系着,在风中轻轻摇晃。

"戴上它。"兰崖解下铜钱,递给云昭,"能暂时挡住那些东西。"

云昭没有接:"我需要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兰崖的声音冷了下来,"二十年前,有人用一些‘东西’,抵了一笔债。"

"现在,债主来收利息了。"

回到档案室时,已是深夜。

云昭坐在桌前,将那张泛黄的纸页与账本第七页并排放在一起。在昏黄的光线下,他注意到账本边缘有一道细微的撕痕,有人刻意撕去了记录阴债的那一页。

他拿起铜钱,对着灯光仔细端详。铜钱上铸着古怪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沙"字。

窗外的雨声渐密,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铃声。云昭忽然觉得有些冷,他起身去关窗,却在窗棂上摸到了一抹湿黏的痕迹——

是红色的。像是有人用沾血的手指,在窗框上画了一道符。

"……沙玛先生?"他低声唤道。

没有回应。

只有远处的戏台上,隐约传来凄凉的唱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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