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祁燕睢起了个大早，他推开窗户，天色蒙蒙，迷雾浓重，五十米之外人物不分。
他迅速收拾好一切，走出房门。
隔壁房间，熟睡中的林松予正做着美梦，突然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他扯着被子捂着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敲门声还是不断，隔着被子，他突然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他哀嚎了一声，负气般拿起电话，十分不悦地按下了接听键。
“你大清早干嘛！”他先是对着电话吼了一嗓子，然后认命般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半眯着眼睛去开门。
“今天韩岁晏的工作室开办了一个摄影展，我已经答应要去了。”门一打开，祁燕睢的声音扑面而来，他看起来很高兴。
林松予万般不解，他烦躁地挠了挠本来就乱的头发，皱着眉不悦道：“那你就去，你叫醒我干什么？”
祁燕睢像是看不见他的怒火一样，故意说道：“因为需要你去当司机。”
林松予：“......”呵，算盘打得真好。
祁燕睢顿了顿，接着说，“这只是一个原因，你不是想要请他入镜给你涨流量么，可以趁这个机会问问他。万一他今天高兴，突然就同意了也说不定——”
话音未落，林松予立即出声打断：“什么时候去？”
祁燕睢哭笑不得，一提到给他涨流量他就变得像一只没见过鱼的猫一样，眼里泛着精光。
“八点接韩岁晏，现在七点二十。”祁燕睢低头看了看腕表，又道，“你少擦点那些护肤品，四十下楼。”
林松予生活很精致，手上的护肤品比一般女孩儿的还要多，要是让他好好收拾收拾，一个小时都不够他弄完那一套养肤流程。
好在林松予这次并不墨迹，他们八点准时接到了韩岁晏。
车坐后排。祁燕睢和韩岁晏并排着坐，他注意到韩岁晏在小幅度捏腿，估计是站久了腿软。
“等很久了？”祁燕睢转头看向他，像是对待老朋友一样，很自然地问。
“没有。”韩岁晏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没事。
祁燕睢也没再追问，他转了个话题。
“摄影师平时给自己拍vlog吗？”祁燕睢还点开了手机，将页面展现给韩岁晏看，“像这种。”
“不拍，我不喜欢拍自己。”韩岁晏扫了一眼，淡淡地说。
“那有人想给你拍呢？你会不会介意？”祁燕睢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地跟别人发消息，手指很忙碌很敬业，消息其实一条也没弹出去。
“你想给我拍么？”韩岁晏的视线在他和手机屏幕上轮换，反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燕睢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戏谑？！
祁燕睢知道自己这个假动作被他看出来了，他索性将手机收起来，叹了口气，换了一副可怜的语气。
“林松予的公司做网络销售的，最近流量不行，公司收益低，现在派他来H市记录采风，希望能挽转局面，但是......现在缺一个吸睛的讲说来增加播放量。”祁燕睢说着还耷拉着眼皮，一副愁苦样儿，“当医生的工资不高，平时多亏林松予接济接济我，这才能过得有滋有味儿，要是林松予公司倒闭了，他失业了，那仅靠我这点微薄的薪资，应该只能顿顿吃泡面了。”
林松予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偷偷关注着后排的两人。
他昧着良心附和道：“韩摄影，相信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韩岁晏知道他们在开玩笑，没来由的也说了两句，“手上那块腕表48万呢，别担心。”
祁燕睢听到这，心里已经笃定韩岁晏会答应了。
“忘记藏起来了，见笑了。”祁燕睢接话，他笑着，“那摄影师，打不打算帮我们呀？”
韩岁晏也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帮啊。”
“谢谢韩摄影，我林松予实名终于抱上某韩姓帅哥大腿。”林松予开心极了，韩岁晏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在小幅度地摇头晃脑，还有一双弯弯的眼睛。
还像个小孩，他想。但是其实，他也就比林松予大一岁。
“好好开车，干嘛呢一晃一晃的。”祁燕睢朝林松予说道。
......
*
八点四十三，他们已经到达了摄影展的举办地点。
“余探世界主题系列”——“自然奇象”
主办单位：余见万物摄影工作室
展厅外，许多人排在入口处检票，祁燕睢看着巨大的海报失神。
祁燕睢在心里默念着，余见万物......余见万物......是之前风靡摄影界的那个么？
三年前，一位具有超绝敏锐力的摄影师横空出世，带着自己的团队前往非洲大草原拍摄狮群围捕水牛、去无人的南极洲拍摄帝企鹅集群出海捕鱼、去热带密林无人禁区拍摄黑凯门鳄捕食水豚......
深陷无数险境中只为拍摄地球上不为人知的一面，当时照片一出，第二天便登上了最具权威的KM杂志第十刊，这在整个摄影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很多摄影大佬都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有如此胆量、气魄、精湛老练的拍摄手法，但是摄影师并未公开露过脸，圈内人常有十分好奇、仰慕他的，但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更为人广知的，是他的工作室——余见万物。
从那位摄影师的作品出圈之后，他的工作室多次在世界顶级摄影杂志中被提名，在业内业外都具有很高的人气。
祁燕睢之前有段时间很痴迷摄影，在见过[余见万物]这个工作室的摄影作品之后，他果断放弃了这个爱好。
他在海报前愣神好久，直到韩岁晏发现他没有跟上，返回去找他。
“你在想什么？”韩岁晏很疑惑，不知道一张海报有什么可看的。
祁燕睢回过神，他看向韩岁晏时，瞳孔微微扩张，他有些不敢相信，“你是三年前以一张作品登上KM杂志的那位摄影师？”
韩岁晏微微一愣，他笑了笑，伸手撩过被风吹起遮住眼睛的发丝，露出的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他没想过自己的马甲居然是这样轻易的就被别人发现了，不过他也没想要故意瞒。
“是啊。”他微微靠近祁燕睢，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过我不太想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之内，所以麻烦你替我保密。”
祁燕睢缓缓恢复了表情管理，他小声道：“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韩岁晏转过头，在前面带路，绕过人多的地方从侧门进去。
走着走着，祁燕睢突然说了一句：“韩摄影知道么，我很喜欢你。”
韩岁晏只觉得是对于他能力的肯定，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催促着祁燕睢进展观看。
进入展厅之后，祁燕睢才真正见识了什么是摄影界年轻一辈的天花板。
正对着大门的一张空白的墙面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相框，里边包裹的是拍摄的一张蝴蝶形状的极光，巨大的蓝紫色形成翅膀；两个近似椭圆形的深红极光构成蝴蝶的眼睛；红紫色混合部分连接了蓝紫色区域和深红区域，恰好往外伸出一小截，酷似蝴蝶的触须。
视线往外，周围散布着一层帐幔状的绿色极光幔，再往边缘，就是一些沿磁力线方向的放射状的浅绿色混合淡紫色的极光了，也叫做极光芒。
多种颜色混合，线条融合才形成了这只巨大的极光蝴蝶，需要多大的幸运才能遇见它。
“早年间我就看过了你的那幅登上KM杂志的摄影作品，那段时间正好我痴迷摄影，于是找了很多你的作品想要学习，后来看得多了，我便果断放弃了。”祁燕睢无奈地说，“在摄影这条路上，还是得靠运气的，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韩岁晏笑道：“所以你就放弃了？你想错了，我的这些作品，也不都是是靠运气得的。”
“这幅南极极光，是我23岁那年拍的，我在南极呆了两个月，拍了十数次，都没能让我满意，我便下定决心要拍到真正满意的才离开。雪域的光线很伤眼睛，在等到这幅图的前两天，我突然失明了，夜里却好像又能看见了，团队里他们都劝我放弃，可我不想，要是就在那次过程中瞎了，我想我也是愿意的。好在这种奇象两天之后的夜里出现了，当时我的眼睛已经模糊了，凭着肌肉记忆调焦，对象，在我能感受到最清晰的时候迅速按下快门键。”
“他们说这次很完美，不可能出现比这个更完美的作品了，我瞧着模糊，但是心里大概也还算满意，于是我们连夜收拾东西离开南极洲，送我去最近的医院就医。”
韩岁晏望着祁燕睢，慢慢说着，“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运气并不会一直环绕在你周围，需要代价替换它，最终捕获它，喜欢的东西，就不该轻言放弃。”
祁燕睢垂首思考着，良久他突然看着韩岁晏，小声问：“你的眼睛......还好么？”
韩岁晏抬手摸了摸眼角，许是感受到祁燕睢的兴致不高，他故意说道：“挺好的，能发现你没跟着。”
要不是医生告诉他韩岁晏面对生活很悲观，甚至需要心理医生的辅助治疗，他完全看不出面前站着这个会开导别人的人会不爱这个世界。
祁燕睢深呼吸，他不去想那些消极的事情了，以后很长，以后的事也说不准。
他偏头看向韩岁晏，微微勾唇缓声道：“那我想，我应该捉到运气了，我认识你了。”
韩岁晏一怔，他没理明白祁燕睢说的什么意思。
“啊？”
“没什么，韩摄影现在心情怎么样？”
“还不错。”
“那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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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摄影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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