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要是想断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跟我明说，我……”韩岁晏忽然很认真地说。
祁燕睢偏过头，抿着嘴，“你怎么样？”
“我不会纠缠的。”
祁燕睢拿过他的手，心里泛着酸涩，问：“不纠缠我，像这样每天给自己胳膊来一刀？或者是用烟头烫一下？”
韩岁晏缩回手，伸进被子里盖着，吞吞吐吐地说：“不了，我可能只是迷恋那种身体上的疼痛感，就像酒精浸染伤口一样，那种疼痛让人上瘾……”
“不是，你只是想着用身体上的疼痛缓解心里的悲伤，痛感是具象化的，会让你觉得你还活着。”祁燕睢叹着气，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我们才正式确定关系，你就已经在想我们以后会分开的事了，这种念头一旦滋生，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以后的一丁点儿矛盾都会是它的养料，直到长成。还好你讲出来了。”
“我祁燕睢这一辈子，不可能离开你，我也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韩岁晏怔了怔，缓慢吞咽，“……好。”
“可以胡思乱想，但是要记着跟我说，我会给你回答。”祁燕睢伸手轻抚他的后颈，低声道，“睡会儿吧，我在这里。”
等韩岁晏睡着之后，祁燕睢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
他倚靠着洗手间的墙面，垂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老师。”
“手怎么样了？”电话里传出一阵疲惫的声音。
“挺好的，没什么。老师，抱歉。”
“我已经想开了，倒是觉得庆幸，还能听见这声老师。”任幅在电话里慢慢说着，“我太执着了，早该清醒的，不该拿你去替我完成梦想。”
“老师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告别手术台，终究是命啊，上天有定数的。”任幅无奈地说着，又问，“你以后有什么想法么？”
祁燕睢闭了闭眼，道：“当老师吧，学了这么多年，终归是不能轻易就放下的。”
这是他一开始的想法，祁燕睢低头瞥了眼手腕处，他没想到会弄成这副局面。
任幅在另一边没出声。
“后来会有人比我更好，我先替老师您物色几个。”祁燕睢开玩笑道，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说不定到时候他们的成就更高呢。”
“美梦要在夜里才逼真，你现在像一个十足的画饼大师。”任幅毫不留情拆穿他，“得了，你好好休息，我挂了，有时间我来看看你。”
祁燕睢收起手机，将它丢进口袋里，沉默地看着远处。
他左手用力摁着栏杆，骨节泛白。
*
正巧祁燕睢父母都在家，他傍晚回去，好好和他们谈谈心。
祁燕睢已经没办法再进手术室了，他也不想在那个医院继续待着，所以他告诉祁昇，说他要去西藏。
祁昇很不理解，他皱着眉问：“北城才是你的家，你就算不在那个医院，我把你转到其他医院都不行吗？”
瞿溪也是舍不得，她拉着儿子的衣袖，附和着祁昇。
“爸，北城谁都知道我的手已经废了，医院的同事或是上级会怎么对待我？他们会觉得天妒英才，看我的眼神会不由自主地装上同情和可怜。但是，爸，我不需要同情，我没这觉得有什么。”祁燕睢轻声说着，“在西藏那边，很少有人会知道我的事了。”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成一排，祁燕睢被夹在中间。
“那你可以找一个近点儿的城市啊，就非是西藏吗？”瞿溪紧紧拉着儿子的左手，有些难过。
祁燕睢笑着，故作神秘道：“自然是，西藏对我别有吸引力了。”
祁昇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是那里有个人对你别有吸引力，还不说呢。”
“爸，您懂我。庄叔跟您说的吗？”
“不然呢，说你为了找人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在内罗毕待了好久才回来。”祁昇缓声道，“小时候看你挺聪明的，自己又没什么想学的，所以让你学医，希望你有点价值。”
他叹息道：“现在我和你妈对你也没什么要求，你能好好的就行。”
祁燕睢调侃着：“您二老说话有种淡淡的衰感，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儿子有心上人你不跟我说啊？”瞿溪听到了重点，她瞪了一眼祁昇，又温柔地看向祁燕睢，问：“你那个心上人不给我们看看么？”
祁燕睢有些心虚，“你们不是等会儿的航班吗？我怕耽搁你们时间。”
“看不见人，看看照片也行。”瞿溪很是好奇。
祁燕睢翻了翻相册，有一个专门命名为AR的相册集，里面全是韩岁晏的照片，大多是偷拍的。
昨天拍的不能给看，其他时候偷拍的都看不清脸。
他往下继续翻，找到了之前在雪山拍到的几张，有些骄傲地递给瞿溪看。
“这小孩长得可真标志，你怎么把人追到的？”瞿溪有些吃惊，拿着照片不断放大缩小，嘴角上扬，说道。
“那自然是您儿子的个人魅力了。”
祁燕睢笑着说：“妈，到时候您见到他了，对他可要比对我更好啊。”
瞿溪拍一下他的头，说道：“到时候你别成天嚷嚷着我不爱你了就成。”她拿着手机不肯放下，美滋滋道，“这小孩儿还真的是越看越喜欢。”
“要是他听到您这么说，肯定特别开心。”
一旁的祁昇眼里闪过一丝黯淡，他开口道：“要不，你和他都在北城来，我们可以相互照顾，至于医院那边，你克服克服总归是行的。”
他从庄恙那里听到了整件事，清楚两个小孩儿都经历了什么困难，他觉得，只有在北城，在自己的视线下，他才能够放心。
“不用了，爸，韩岁晏得陪着庄叔叔啊，难不成您让庄叔叔也搬到北城来？”祁燕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又继续说，“没关系的，我始终不能一辈子在您的照顾之下，您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况且您也老是出差，在哪边都没区别。”
祁昇沉默了一会儿，末了点点头。
“你们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瞿溪在一旁不悦地看着祁昇，说着，“你给我说清楚。”
祁昇连忙软了语气哄着。
他给祁燕睢使了使眼色，“你不是收拾东西么，去收拾啊。”
祁燕睢配合着点头，然后起身上楼，他听见祁昇在胡编乱造地哄着人，不过瞿溪总是太操心了，那些事的确要少让她知道才好。
晚上八点，韩岁晏睡醒了，祁燕睢走之前给他买了一盒慕斯蛋糕和一套新衣服，放在床头柜上，留纸条说回家有事，让韩岁晏在酒店等他回来。
韩岁晏起身去穿衣，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是祁燕睢发的。
——韩岁晏，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你醒了给我回个消息。【皮卡丘捂嘴窃喜jpg.】
韩岁晏呆呆地看着那个表情包，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他回拨了电话，下一秒就接通了。
“微信不可以直接说？怎么弄得很神秘的样子。”韩岁晏笑着说，嗓音有些哑。
“这么快就行醒了？就是得留点神秘感啊，能让你期待才好。”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小，但是能听清，“带你去跟林松予他们吃个饭，给他们介绍介绍我的男朋友。”
“啊？没必要啊，大家都认识。”韩岁晏说。
“有必要的，这不一样。”祁燕睢固执地说，“我还想发朋友圈，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电话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声，有些吵。
韩岁晏问：“你在做什么啊？说话声音有些小。”
祁燕睢闻声停下了手里的事，他拿过手机放在耳边，道：“我在收拾衣服。”
“收拾衣服？你要去哪儿？”
祁燕睢道：“去西藏啊，你不是包养我吗？怎么，反悔了？”
韩岁晏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敛起了笑，沉默了一会儿。
祁燕睢立刻捕捉到了这丝诡异的气氛，他有些急躁了，问：“你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吧？”
韩岁晏低笑一声，无奈地说：“没有，怎么会。”
“我只是在想，你家里人同意么？”他问。
祁燕睢盘腿坐在床上，反问：“同意什么？”
“同意你谈男朋友吗？你的父母会不会像瞿绥清的长辈一样很抵触这件事，然后……”
祁燕睢笑了笑，肯定道：“不会，看样子他们早就知道了，我一给他们看你的照片，他们都可喜欢你了。”
韩岁晏感觉像是一阵暖流流经四肢百骸，他舒心道：“那真好。”
“我妈拿着你的照片爱不释手，一直说这小孩真让人喜欢。”祁燕睢嘴角弯着，尾音上扬。
“阿姨还不了解我，万一了解之后，发现我很多缺点后不喜欢我了，怎么办？”韩岁晏轻声问。
祁燕睢笃定着说：“不会啊，我妈看人很准的，她第一眼就喜欢的人，以后也不会变。”
韩岁晏低声笑了笑，没说话。
“而且我喜欢你就够了，我妈会支持我的一切决定。”
此刻，韩岁晏心里轻得像一阵风，他轻轻道：“好。”
“等我来接你，半个小时之后。”
“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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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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