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寒冷，韩岁晏给小猫放好小棉被，又光手清理了一下周边的枯枝和积雪。
祁燕睢走上前去帮忙，低头的那片刻余光瞥见他被冻得通红的双手，他是冷白皮，就算是昏暗的灯光模模糊糊，近距离下也能看得清楚。
“你别弄积雪，我来。”祁燕睢一边说话，一边拦住他正要往雪堆里伸的手，“不是才刚出院么，别着凉了。”
韩岁晏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他其实想说，他的身体也没那么差。
但看着面前人如此热衷于帮忙，他也就没说话，转到一旁看看小猫了。
他们出来了近一个小时了，小橘猫这边已经安置妥当，准备启程去庄恙家了。
韩岁晏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位，没看手机，也没睡觉。
祁燕睢只是偶尔会在车里放点音乐，今天没有放，所以祁燕睢也看不出他是在发呆，还是说他平时坐车也这样。
好凝重的气氛，要不要放个音乐呢？祁燕睢在心里纠结，想了想他的歌单，还是算了。
忽然他余光瞥见韩岁晏在揉前臂，怕他觉得冷，顺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谢谢，其实没关系。”韩岁晏出声打破了沉默，他偏头看着祁燕睢说，又转头看向车窗，外面黑黑的，车窗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两个人人影。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可以问你么？”祁燕睢一边开车一边小心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韩岁晏的神色，想着要是他表现得不高兴了，自己就停嘴。
韩岁晏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看得出他心情不错，“可以。”
“你在H市跟什么人结过仇么？”
在祁燕睢说话之前，他都一直觉得祁燕睢这个人挺有距离感的，只是救了人，也不好奇其他的。
他问了之后，韩岁晏又觉得人都是怀有一颗好奇心的，很正常。
“没有，在我的印象里，我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不存在得罪人一说。”韩岁晏轻轻地说着，很平常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好奇那些到底是谁。
祁燕睢本以为提到这件事后，韩岁晏会问他是谁救了他，因为韩岁晏一直就没提过这个问题，从他醒来到现在，祁燕睢就一直跟他待在一块儿。
他还想着等韩岁晏问他的救命恩人是谁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多卖几个关子逗逗他，看看他的反应。
不过眼下看来是破灭了，韩岁晏没准备再开口，只是一直盯着前方。
其实，庄恙在韩岁晏出事那天给他发的消息关心情况，其中不免提到了是韩岁晏救了他。
他醒来的时候就看过了，所以他一直没问是谁，因为他知道。
韩岁晏偏头瞅了瞅旁边的玻璃窗，呈出的画面里边，祁燕睢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
他其实想知道，为什么祁燕睢能够出现的那么及时？
想知道而已，也不是非要知道才行。他想。
沉默，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韩岁晏其实在想要怎么才能回报救命之恩，只是还没有想到。
我是不是没有好好跟他道过谢？
韩岁晏一想到这里，脑海里突然记起在病房时，他把头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了声谢谢，觉得说得好小声，应该不会被听见的。
没成想会得到一声温柔的答复。
那次肯定不能算数，当时声音又小，脑袋也晕晕的。
他还是得清醒着给他好好道谢，然后努力想想怎么回报。
“谢谢。”清冷的嗓音划破静寂。
祁燕睢勾唇笑，恰好前方红灯，他踩下刹车偏头说：“小事，清个积雪而已。”
“不是，是谢谢你救了我。”
“原来你知道啊，就说你怎么不问呢，你怎么知道的？”
“叔叔在我昏迷当天给我发了好多消息，我醒来之后就看见了。”
“嘶——没想到这里。那既然又绕回这里了......这个话题，可以继续聊么？”祁燕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韩岁晏本来不想对这个话题深入，但看眼前人问得如此小心翼翼，一副生怕自己不高兴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多说点应该也没什么。
“聊。”
祁燕睢起步车子，降低了车速，问道：“你......那天的事情还记得清楚么？”
韩岁晏撑着脑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那天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可以告诉我一些我一直想知道的事，然后让我去恒升饭店401号房间，我去了那里，也见到了那些人，看起来是地痞流氓，我认为他们不可能知道那些事，但是我还是坐下了，听他们会怎么跟我说。
旁边有个染蓝色头发的人给我开酒，我瞧他开酒都不熟练，也没多想，就喝了一点，后来确实听到了一些有关的事，但那些都是我已经知道了的，所以我没兴趣陪下去了，察觉到头有些晕了，我意识到不对，就起身准备走。
我刚站起来就觉得视线模糊了，一下子坐回原位，之后莫名觉得身上很热。四肢都没有力气，我恍惚听到他们好像要带我去哪里，然后我就顺着他们，准备出了门求救。
没想到......有一只手伸进我的衣领，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挣扎着推开他们，好像撞到了桌子，碰掉了一堆东西。
再后来，我有些记不清了，自己好像是趴在桌子上，后面是你和警察来了么？”他摁了摁太阳穴，皱着眉说道。
祁燕睢松了口气，这样看来，那些人就算有些龌龊心思应该也没来得及。
他突然觉得呼吸都舒服多了，在这之前他总是在想那三个人到底对韩岁晏做了什么。
“发信人是匿名发送的么？”祁燕睢问。
“是。”
“你怎么连这都信啊？”
韩岁晏一时沉默了，他咬了咬下唇，再没下话。
“那......你一直想知道的是什么啊？”祁燕睢察觉了他的情绪，连忙换个话题问。
车内还是一阵沉默。
祁燕睢觉得有些尴尬了，他缓和着气氛，“不想说的话咱就不说了，马上就到了。”
“不好意思。麻烦你这么久。”
“什么麻烦？我从没觉得你是麻烦啊？”祁燕睢笑着说，弯弯的眼眸里面透露的全是真情实感。
庄恙家楼下到了，祁燕睢停下车，他突然出声，“韩岁晏啊，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渐渐熟了一点点？”
韩岁晏此刻正站在车门外，准备关上车门，听他这么一说猛然抬眸，对上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睛。
“也许。”
*
等到祁燕睢他们两人离开庄恙家，已经凌晨了。
“哥，你说，为什么庄叔叔他们怎么感觉不在意这次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提过。”林松予把稳着方向盘，不解地问。
“只是嘴上不说罢了，庄叔叔比我们谁都要担心这件事。”祁燕睢靠在背靠上，闭着眼睛休憩，“你没注意到么，只要韩岁晏在周围，庄叔叔的视线就一直在他身上，就感觉像......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眼里的关切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可能是觉得我们在场，他们不好说，怕到时候给我们添麻烦。”
林松予恍然大悟，他嘟囔着：“就算他们不提，燕哥你也会自己凑上去的，所以没必要避着我们嘛。”
祁燕睢：“......”你猜对了。
“小松子，叫你爸多给你点钱，你那点儿工资......不够用。”祁燕睢半睁着眼睛，慢悠悠地说道。
林松予一听这话，心里面顿时凉凉的，他猛地一脚刹车，“咋的？要去恒升饭店包场啊？”
“你疯了？那随随便便一顿饭上千，哥，不带这样宰我的啊！”他此刻像一只哀怨的幽魂，止不住嚎叫。
祁燕睢闭了闭眼，偏过头伸手捂住耳朵，“咱A，不会全坑你的，再说我有坑过你么？”
“你！好意思！咱来好好算算，高一，你为了营造渣男人设躲桃花，给全班女生买小蛋糕，让他们到处传你的坏话，那买蛋糕的钱你到现在都没还我！高二，咱多次上课迟到被老师喊写检讨，我说跟你说在学校里找了个写手帮忙，就是价格有点贵，你说让我也帮你找个写手，我费力帮你找了之后，那钱也是我付的！高三......”
林松予扳着手指一件一件细数，嘴里振振有词，每数一件那眼神都像是要把祁燕睢的身体刺穿。
“那不是因为你高中时期家里给的钱多嘛，你想想我当时过得多么艰难，连吃个水果拼盘都得先凑一两天，再说了，那个是高中时期的祁燕睢欠你的，跟现在的祁燕睢没关系。”
林松予：“......”得，装吧你就，反正当时借你也没指望过你能还。
在发动机的启动声里，祁燕睢突然说话，“你跟庄叔叔待了那么久，他有跟你说过什么往事么?”
“往事？我想想啊。”林松予皱了皱眉，“往事没提什么，就是我看到庄叔叔的手机壁纸是三人合照，我见过很多次，里边两个小孩子笑得很乖，看起来就很阳光开朗。
有个......感觉就是韩岁晏，也可能是我的错觉。虽然一个是青年，一个是小孩，要是同一个人的话，变化肯定是有的，但是这两人看起来给人的第一感觉都不一样。”
祁燕睢按了按手指关节，没出声。
他直觉那个小男孩就是韩岁晏，方才去看小猫的时候，他一下子说了好多话，真正性格上沉默寡言的人一般找不到话说，通常都是能少说就少说。
不过，另一个小男孩会是谁？和韩岁晏一直想了解的那件事相关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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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拿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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