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靠着椅子,在兰登腿边睡着,做了一个梦。
是在她小时候,太久没见兰登了,佣人说他生病了,她求爸爸让她见兰登。爸爸起初不同意,她大哭大闹,哭累了之后抱着小枕头睡着。
她是被烫醒的,背后像贴了个火炉,周身热出密密涔涔的汗。
身后的人像八爪鱼一样双手双脚扒拉在她身上,她推不开,双手反而被他钳制在掌心。
滚烫浓郁的白茶香打在她发顶,很熟悉,也很安全,她渐渐平静下来。
睁开眼睛。
只是现在的场面有点奇怪,她身后的好像是兰登,但是兰登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额头抵着她后脑勺,身体发抖胸口起伏,发出剧烈的喘息。
十指嵌入她的指缝,全然掌控的强势姿态。
伊芙琳向后转动眼睛,更深切地吸入灼热的白茶香,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也紧张干涩起来。
好奇怪。
她艰难地把脸转过去,面向兰登的时候,眼前却忽地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把她按进怀里。
伊芙琳脸颊贴着一片滚烫,兀自回想,刚刚的惊鸿一瞥,兰登的脸是粉色的……
“兰登,你在干什么?”她声音闷闷。
兰登却忽然放开她,莹润的双眼写满惊诧,嘴唇红得像某种可口的梅子果冻,似乎被他自己的举动吓到。
伊芙琳想的却是,嗯,他的脸颊果然浮着一层绯红的云霞。
而且他难得一见的惶恐不安,让她觉得非常新奇,凑过去仰头看着他的脸。
浅色眼睛里倒映她的身影,好奇宝宝的表情,睁着圆圆的眼睛。
然后兰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红,紧紧抿唇也止不住逸出轻哼,眼皮无措地合上又睁开,只搅动了眼里的两潭春水。
制止不了伊芙琳的靠进,女孩儿的鼻息缠上他的,鼻尖险险相触。
兰登可真好看。
金色的额发被汗黏在额前,伊芙琳想他应该很不舒服,想帮他拨开,霎时被抓住手腕压在颊边。
兰登的脸悬在她正上方,神情变得极具攻击性。
伊芙琳一点都不怕,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手指挠挠他的掌心,熟料兰登从手臂到全身绷紧,身体重重一抖,喉咙间滚出一声闷喘。
一滴汗从他的下巴滴到伊芙琳额间。
白茶香无法无天飘散,伊芙琳被熏到皱眉。
兰登骤然放开她站起来,几乎仓皇逃离。
第二天她再见时兰登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带来好多天前跟她承诺的糯米糍。
伊芙琳几乎把他的脸盯出花来,他没有半分不自在。
或者说,无所谓,不在意。
昨天之前,伊芙琳是能被他这副样子唬住的。
兰登照常拿出带来的书,坐在窗台前,优雅地翻阅书页。
伊芙琳憋住气,有样学样动作优雅地吃完糯米糍,才跑到窗台前,“兰登,你是不是生病了?”
墨绿窗帘被兰登拉上,并不透光,但外头阳光足够强烈,透过一缕缝隙尽情撒入屋内,落在女孩柔韧光洁的脸颊上。
双肘撑着窗台,卷发滑落肩头,漆黑双瞳流光溢彩。
兰登曲起长腿,两指夹着书页,翻过。
“没有。”
“你骗人。”伊芙琳支起身子,凑近他脖子间,小狗似的用鼻子嗅。
苦恼地皱眉,“怎么没有那种味道了?”
她再要闻仔细些,被兰登两指抵住额头,眼神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伊芙琳来劲了,抓住他的手假意和他对抗,兰登的手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反手捏住她的下巴。
浅色眼睛里多了情绪,是什么,伊芙琳解读不出来,只觉得一缕阳光飘在两人之间,兰登微垂眼睛的模样好看得要命。
“你……”
兰登收了手,视线回到书籍,手指捻了捻书页。
“门外有我送你的礼物。”
“是什么?”伊芙琳按住自己的下巴,咕哝着往门外走,一打开门就被惊到。
一个巨大的礼盒,堵住整个走廊,非得拆了包装才能运进门口。
佣人叔叔帮忙把丝带拆下,礼盒打开。
一艘比她还高的水晶帆船。
……
伊芙琳醒了之后被菲莉亚拉去看江边码头停泊的帆船。
“这是兰登教授为你做的呢。”
伊芙琳撑着雨伞,发丝被雨雪吹打落在脸颊。
一直在回想那个遥远的梦境里,兰登当时是什么神情,她竟然没有转身看一眼,太可惜了。
她看完《远征军记事》之后向他央求坐帆船、他送她巨大的水晶帆船,本来遗落在时间缝隙里的两件事,就这么串起来。
折射在眼前,烟雨朦胧的江面停泊笼一艘巨大的帆船。
她脑海里浮现无数的清晰的模糊的庞杂的细碎的段落,兰登好像总是默默守护着她,尽可能实现她的所有要求。
“兰登教授真的很用心在准备呢,”菲莉亚小心翼翼地说,“伊芙琳小姐,不如也送他一些东西。”
伊芙琳远眺着帆船发呆,其实心里在思忖,要做什么呢,兰登似乎什么都不缺。
半个小时后,艺术工作室里,伊芙琳专注地雕刻一块陶土,准备做一艘帆船模型。
虽然是偷懒的做法,跟他准备的东西根本没法比,但是,心意到了就好吧。
她正遵照老师的话,灵巧调整刻刀,忽然警报声大作。
四壁玻璃碎裂,头顶吊灯摔下来,地面持续震动了几秒钟。
有人在屋顶安置了爆破装置,这种高强度的震感足以瞬间把人震晕。
伊芙琳把意识昏昏的菲莉亚塞进翻到的桌子底下,雕刻到一半的陶土塞到她手里,“好好躲着。”
然后站起来,把手边的工具用作武器,手起刀落解决几个入侵的蒙面人。
顷刻间满地狼藉的室内,只剩一个蒙面人,并不熟练地举起狙击枪。
伊芙琳轻松躲过连击的子弹,一张椅子甩过去,狙击枪脱手。
蒙面人慌乱欲逃,被她擒住一把撤下面罩。
黑皮,很年轻,伊芙琳松了些手劲,“地下城来的?”
黑皮少年情急之下竟然用头去撞她,被伊芙琳拧住脖子,凭空移动几步抵在墙边,“老实点!”
她眸光一沉,紧急卸掉少年的下巴,看到满嘴的血。
他竟然咬舌自尽。
伊芙琳气恼说:“我救了奥兰多!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完成。”
少年不停念叨:“赫利,狗杂种,奥兰多,知道,工厂……”
他似乎放弃挣扎,伊芙琳松开些许手劲,他的眼睛立即闪过诡异的幽光,手套启动利刃,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喷了伊芙琳一脸血。
……
奥兰多做了一连串噩梦,先是他遵照Knight的嘱托把伊芙琳带走,结果反手被她出卖,自己被抓进一个昏暗的厂房,遭遇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事,好不容易从厂房逃出去,无颜回到地下城,潜入一家会所打黑工,又被伊芙琳捉走。
伊芙琳和她的朋友们,目下无尘的白皮肤少年们站在他面前,他知道他们的想法,就像对马路上的一团垃圾产生好奇心。
他们把他拷在冰冷的解剖室里,伊芙琳每天给他带来很多吃的,问他遭遇了什么,接下来想不想回到地下城,他什么都没说,用怨毒的目光盯着伊芙琳。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莉莉丝,和你的同伴们,”伊芙琳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地上,澄明双眼看着他,“我很抱歉,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今后你想做什么?我会尽力补偿你。”
第一天奥兰多觉得她很虚伪,可她总是带着微笑前来,不顾他的冷脸,把他打翻的食物亲手捡起来。
第十五天伊芙琳带来一盒丸子,不由分说塞到他嘴里,是红烧肉的味道。
“什么都不吃怎么行呢?”少女从光脑上拉出一张清单,记录他吃东西的情况,“是你教我做的压制肉丸,味道肯定比不上你做的,但是很方便塞进你嘴里呢,吃完这一盒,你两天需要的能量就够了!”
奥兰多沉默地嚼着丸子,看着面前和忒弥斯大人一模一样的脸。
“明天晚上就跨年了呢,奥兰多,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伊芙琳把脖子上的金属挂件取下来,组装给他扇风,是莉莉丝经常拿在手里的折叠小扇子。
明天吧,明天她还来的话,他就勉强相信她的忏悔,他会告诉她,他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来到他面前的是一伙蒙面特种兵,直接把他打晕,再醒来他就到了人声鼎沸的斗兽场上。
多亏了伊芙琳塞进他嘴里的整盒丸子,他才有力气握紧唯一的武器——镰刀。
他的双眼被黏液粘住,听到箭矢破空而来,竟然无比平静。丧命的伙伴们都在向他招手,他们会带他回到平静的故乡。
他肯定是死了,他怎么会还活着?!还换了一身白色皮肤,换了一张脸,奥兰多用头猛撞镜子,想让噩梦快点醒来,幻象快点消失。
“奥兰多!你给我出来!”伊芙琳在浴室外使劲拍门。
奥兰多抹一把脸上的水,刚要去拧门柄,门便被大力踹开。
伊芙琳睁圆眼睛,抓紧他的手腕出去。
卡兹打趣她把奥兰多看得太紧,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奥兰多捧着水杯,说了自己在逃出教养所之后的遭遇,“我在一片废墟里爬出来,头很晕,被抓上一架飞船,飞船上有我们的同伴。然后我们被蒙着眼睛运到一间厂房,人们拍着队在脖子上抹一刀,然后被吊在一整排的钩子上,放干全身的血,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伊芙琳按着奥兰多的手,“没事的,你已经逃出来了。”
“每天晚上都有剧烈的嚎哭声,我知道,快轮到我了。一个深夜有人把我拖出去,我找到机会打晕他们逃跑,逃到‘夏娃’,之后就遇到了你们。”
“奥兰多,你记得那个工厂在哪里吗?”卡兹问。
伊芙琳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当晚在教养所外的全是执政官大人的直隶军,能光明正大带走幸存的叛军,除了爸爸还能有谁。
“我记得路,”奥兰多的视线落在伊芙琳脸上,“我还听到了,他们是赫利家族的人,奥斯伯格和兰登,他们点亮了邪恶的火种,用活人的血供养死人,凯瑟琳就是这样死而复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