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伊芙琳的脑子里涌进越来越多的记忆。
她看见自己躺在丝绒做的盒子里,直到有天,盒子被一个男孩打开,那个男孩有着柔软的金色头发和碧绿色的眼睛,稚嫩的双手抚上晶石表面,发出惊讶的赞叹。
伊芙琳确定,自己当时只是一块石头,却像是能感受到手掌的纹路和温度。
“兰登少爷,您不应该擅闯宝库,请出来吧。”
兰登把腿从椅子上挪下来,乖乖跟着仆人走出布满灰尘的房间。仆人狐疑地走到兰登方才待过地地方,打开那个盒子看了一眼,看见白宝石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才松了口气。
“兰登少爷,上次您差点放走了囚犯,要是再让奥斯伯格大人知道您乱跑,他一定会生气的。”
伊芙琳作为一颗绿色晶石,在兰登的袖子里,被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兰登却一派自然:“我知道了。”
仆人刚关上房门,两人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声,从地下室传来,周围的仆人都见惯不怪,跟着兰登的仆人也眼观鼻鼻关系:“走吧,您该回房间去睡午觉了。”
“我想见哥哥。”
兰登突然回头对仆人说。
“您说什么?”
“我说,我要见哥哥。”
“奥斯伯格大人正在忙,您要见他,不妨先回房间等一等,我们会为您传话的……”
“我说,我现在就要见他。”兰登人小鬼大,虽然只有几岁,盯着人看的时候,能把仆人们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仆人想到了兰登前几天用毒蛇吓唬另一位仆人的事情,心想这少爷从小就不太正常,可万万不敢真的得罪他,于是赶紧让人去询问奥斯伯格大人。
几分钟后,兰登被带到地下室。
奥斯伯格翘着二郎腿,正在牢房外面喝茶,而在牢房里面,是浑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忒弥斯,她被绑在铁柱上,几个医生模样的人拿着医疗工具正在接近她,而她剧烈挣扎,发出异常凄厉的喊叫。
在兰登拱手向奥斯伯格请按时,伊芙琳也看到了忒弥斯的状况。
她立即冷汗涔涔,仿佛在里头受刑的人是她,那些疤痕和疼痛也出现在她身上。
为了防止忒弥斯挣扎,她的牙齿和指甲全部被拔光,伊芙琳知道,这牢房有一道水刑,每天晚上,会放水淹没她的大半身体,水里既有吸食人血的蝎子,也有治疗的药物,忒弥斯将反反复复遭受皮肉之苦,永无止境。
奥斯伯格并不避讳自己只有几岁的弟弟,反而招手让他坐在他身边,看着忒弥斯,饶有兴味地说:“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些刑罚都不够解恨,我们兰登觉得呢?”
兰登没有说话,袖子里地手却用力掐了一把晶石。
奥斯伯格的声音里带着奸猾的笑意:“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要怎么做,忒弥斯竟然这么痛恨omega的身份,为此接受了生殖腔摘除手术,那么,我就让医生把她的生殖腔装回去,让她为整个帝国最下贱的alpha生下孩子,兰登,你觉得这是不是很妙?”
忒弥斯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猛烈挣扎,捆绑着她的铁柱,连带着整个牢房一起摇动,让人害怕这钢筋水泥做的牢房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坍塌。
奥斯伯格换了一条腿翘二郎腿,对那几个无从下手的医生说:“你们还等什么,给她一针镇静剂,直接开始手术。”
忒弥斯的哀嚎响彻监狱,她想咬舌但是牙齿已经没了,只能徒劳地张开嘴巴,喉咙间滚出夹着呜咽的咒骂。
兰登垂着眼睛,睫毛在脸上打出两片阴影,奥斯伯格拍了拍他的脑袋:“兰登,成王败寇,就是这么残忍,如果失败的是我,那些叛军一样会这么对待我,他们也会这么对你,兰登,永远不要对敌人仁慈。”
一个医生按开注射试剂,兰登的鼻翼稍稍动了动,抬起眼睛,看向那人手中的“镇静剂”。
奥斯伯格还在旁边洋洋得意:“兰登,你不知道我想了多久,才想到这个对待忒弥斯的方式,低贱的omega,就应该被锁在家里,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
“镇静剂”注射进入忒弥斯的皮肤,那名医生缓缓把药剂推尽——
顷刻间,医生从袖间甩出匕首,刀刃滑向另外几个医生。
与此同时,忒弥斯的眼睛、鼻孔、嘴巴逐渐流出鲜血,缓缓倒下,她努力睁大眼睛,盯着奥斯伯格,脸上浮现畅快而诡异的笑容。
警卫进入监狱把那个发疯的医生制服。
奥斯伯格拍桌站起来:“你们快救她!她死了,你们通通陪葬!”
几个医生不敢怠慢,急忙为忒弥斯注射药剂,但是,忒弥斯已经睁着眼睛断气了。
“废物!一群废物!”奥斯伯格亲自用刀把那名冒牌医生的身体戳烂,警告众人:“忒弥斯的事情,你们谁敢说出去,我就杀了谁。”
奥斯伯格离开后,兰登跳下椅子,用医生们遗留下来的针管取了一支忒弥斯的血液。
然后伊芙琳就看着兰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捣鼓他的化学仪器,用这颗晶石和忒弥斯的基因做了一个胚胎细胞,他每天观察细胞的分化,逐步调整营养药剂的成分,直到有一天胚胎细胞变成一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婴儿。
婴儿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碧绿眼睛对上纯黑的瞳孔,兰登扒着培养仪器,露出伊芙琳在这里见到的,他的第一个笑容。
在伊芙琳被孵化出来的那一个月里,整个古堡,甚至整个帝国乱糟糟的,除了送一日三餐,没有仆人想管向来神经兮兮的兰登。
奥斯伯格闯进他的母亲,现任执政官温莎夫人的房间,强迫夫人让出执政官之位。
在奥斯伯格消灭了叛军之后,他在帝国的民心空前高涨,已经超过了老执政官温莎夫人,他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下一任执政官。
但他这并不代表他会等待那位牙都掉光了的老夫人寿终正寝。奥斯伯格急急忙忙发动政变,因为他想要温莎夫人手中的一样秘技——傀儡术。
只是,在他和温莎夫人的亲信斗争的时候,忒弥斯的尸体不见了,为此奥斯伯格大发雷霆,把有可能作案的下人全部杀光。
要问伊芙琳作为一个婴儿,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当然是兰登对她说的,兰登一个几岁大的小孩,会给她喂热牛奶和面条片,会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在外面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拽样,在她面前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从这个仆人和那个仆人私通,哪个仆人准备卷钱跑路,到他的哥哥奥斯伯格又想出了什么奇葩操作,时而吐槽,时而讥笑,时而担忧,这么富有生活气息的兰登,是她在日后漫长的相处中也不曾见到过的。
而只要伊芙琳对他吐一个口水泡泡作为回应,他就会眉开眼笑,来亲她的脸。
直到有一天,兰登回到房间,眼泪“啪嗒啪嗒”落到伊芙琳脸上:“温莎死了,奥斯伯格杀了她。”
兰登抱着伊芙琳:“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伊芙琳确信,兰登把这时候的她当成了会动的玩偶,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把一个人造出来意味着什么,如果他有机会的话,应该会给她使用停止生长的药剂,让她永远是这个吐着泡泡、不会说话的小婴儿。
但是兰登现在确实很难过。小婴儿伊芙琳重重叹了口气,侧过头,用满是口水的嘴巴蹭了蹭他的脸。
兰登的脸上还挂着眼泪,却已经喜笑颜开。
“我骗你的,我一点都不在乎奥斯伯格,不在乎温莎,也不在乎乔安森,他们都是很坏的人。”兰登把伊芙琳放在床上,从口袋掏出小帕子,擦去眼泪恢复傲娇:“只有你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像他们一样,你要一直是我的朋友。”
兰登把伊芙琳的小拇指拉出来,和他拉钩。
兰登的房间里多了一个小婴儿的事情瞒不了多久,随着奥斯伯格坐稳执政官的位置,古堡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第一个进入兰登房间的仆人发出惊呼。
奥斯伯格看着神似忒弥斯的女婴,喜出望外,抱起她。
兰登紧张地伸手,扯住奥斯伯格的衣角:“哥哥,她是我做出来的……”她是我的。
奥斯伯格抱着婴儿,俯身对着兰登严肃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兰登的作品。但是,她不是普通的物品,她是人,她会逐渐长大,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以及一个适合的身份。”
“可是……”
“没有可是,兰登,她会是我的女儿,会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以后你可以经常找她玩,可以陪她长大,一切都不会变。”
“哥哥。”兰登叫住走到房门处的奥斯伯格。
兰登揪住自己的衣角,眼皮垂下掩盖失落:“她叫伊芙琳。”
Evelyn,史前文明中最后一颗湮灭的恒星的名字,人类永恒的陪伴。
伊芙琳从梦中醒来时,正躺在黑藤星的野外,几支黑藤为她擦眼泪,漫天的繁星异常闪烁,就像近在眼前。
她把梦里的难过带到现实,为了忒弥斯,在她成长的每时每刻,奥斯伯格都用伪善的面孔对待她,让她顶着忒弥斯的脸,叫他“爸爸”,心甘情愿为他献出生命。
想起忒弥斯的受刑,她会难以呼吸,她的身体发肤,与忒弥斯一同悲伤。
她想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亲手杀死奥斯伯格,为忒弥斯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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