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沈沉辰走了。

沈轻舟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现在是沈庭和罗家联姻的关键时刻,沈庭盯沈沉辰盯的很紧,沈沉辰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自由。

这个套房是这家五星级酒店最高标准的总统套房,柔软厚实的地毯,恒温舒适的空气,但诺大的空间却仍然让沈轻舟感觉自己像被人关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木盒里。

没能发泄出来的愤怒一直在体内横冲直撞,焦躁感如同干柴,被扔进烈火一样燃烧的愤怒里,噼里啪啦地嘭起一团更大的火。

伸手拿烟,烟盒已经空了。

空空如也的烟盒仿佛此时他面对局面的无力感,像是引线一样将他瞬间点燃。

沈轻舟直接伸手将茶几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地面铺着厚实地毯,茶杯茶壶落上去,只发出一声不大的闷响,骨碌碌又滚回了他的脚边。

愤怒和焦躁越发无法发泄,只转化成更强烈的挫败和恐惧。

“操——”沈轻舟一脚踢开那只杯子,仰倒在了沙发上,手上的烟盒已经被他抓变了型。

面对他的咆哮,怒吼和拳头,沈沉辰全都毫无反抗地接受,在和他说起孙伍时仍然很镇定,不止没有恐惧,甚至还带着微笑,就像一个艺术家即将要完成一件满意的作品,梦想家即将美梦成真:“哥,你恶心的东西,我会全都帮你毁掉,你只需要再等一等,我马上就能完成一切。”

沈沉辰英俊,浓深至过分明的五官总会因为表情太少而显得有些冷,但如果笑起来,一双眼就会像一对温柔的旋涡一样引人深陷。

但此时明明是笑着的,可却只让沈轻舟感觉到陌生和恐惧。

他想起之前钟海贤死的时候。

沈沉辰当时说了什么?是什么表情?

因为没能拿到想要的消息而皱眉,因为被沈庭先下手打乱了他的计划而焦躁,但是,没有因为一条人命的逝去而露出过任何的恐惧和悲悯。

孙伍死有余辜,但杀人,本身就是一件违背人性的事。

他竟然能如此轻松,甚至面带微笑地说出来。

这个真的是他养了十年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是和他缠绵悱恻的那个沈沉辰吗?

而更让他恐惧的是,沈沉辰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后,不到五秒,便像看透了他一样,握着他的肩,俯身过来:“哥,你在怕我吗?”

那张英俊的,应该是熟悉而乖驯脸靠近之时,沈轻舟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在操纵谁?谁在掌控谁?

沈轻舟甚至产生了短暂的混乱。

最后沈沉辰是被一通电话叫走的,走之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让他呆在何慕光那里,什么都不要做,他会解决一切。

但沈轻舟从来不会是被动的人。

他不管沈沉辰是不是一直在他面前演戏,不管沈沉辰做了什么,他决对不可能让沈沉辰和罗妩结婚,决对不能让他再继续这样下去!

否则,就算他们能利用罗家扳倒沈庭,那被利用的罗家会善罢甘休吗?

沈沉辰一样逃不掉!

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眼睛已经开始发酸发痛,沈轻舟才回神。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走进洗手间,打开手龙头放了一盆的冷水,直到水流漫出盆外,打湿了他的裤子和脚,冰冷的感觉如同针刺,沈轻舟双手撑在两侧,直接埋下头去,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水里。

瞬间,隔绝一切。

耳边除了被放大的水波荡漾的声音外,一切外界的噪音都被强行隔绝,十二月冷水如冰,将整张脸都冻的麻木。

水里的世界连时间流速都仿佛会变慢,在窒息感的叠加中,沈轻舟紧皱着眉头,抓着洗漱台边缘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指骨突出,一片青白,却一直没有起来。

直到耳鸣更重,意识被不断堆积的痛苦击溃,沈轻舟猛地松开了闭气的口鼻,水流涌进气管,身体出于救生本能地抬起头猛吸空气,被刺激的昏沉混乱的大脑终于是被更强烈的刺激拉出混沌的绪。

“咳、咳咳咳、咳咳……”

过度缺氧让他眼前出现短暂的花白,沈轻舟无力地滑坐到地上,在一阵激烈的呛咳过后,终于是喘着气慢慢地缓了过来。

灯光冷白,水还在滴滴答答顺着洗漱台的大理石台面往下滴,他坐在一片冰冷潮湿的地板上,身上的衣服也几乎全都被水打湿,一片冰冷刺骨,如同置身寒冰之中。

他慢慢地平复着呼吸,整张脸都是冷的,麻的,木的。

但是一直被怒火烧得昏沉发晕头脑,也终于是冷静清醒过来。

是他拉他下深渊,他也会亲自送他离开深渊。

沈轻舟打电话给了陈警官,却只得到一个打太极的官方回复,沈轻舟没有强求,直接开车走了。

他没回何慕光那里,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家,也就是杨丛星留给他的那栋别墅。

这栋房子被沈庭翻修过,连地板和墙壁都被沈庭找过一遍了。杨丛星如果真的留下什么证据,那会藏在哪里呢?会不会被带走?

不会。

在他的记忆里,杨丛星朋友很少,特别是在生了他之后,也只有她的经纪人和她的姐姐杨丛兰来看她,后来她退出演艺圈,又有沈庭的控制,连经纪人都不怎么来了,而杨丛兰也回了老家,来的也就更少了。

后来,杨丛星生病,家里的保姆,护士变的更多,说是照料,几乎就是全方位的监视,甚至他还记得,他们家花园门口甚至还摆放过检测仪,当时还小他不知道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家里拿东西出去。

那段时间也是这栋别墅里为数不多装监控的时刻,装在杨丛星见人时的书房和客厅。

直到后来,杨丛星去世,沈庭为了让来见他的人安心,就把监控又都拆除了。

但是直到前几个月,沈庭彻底搬出去前才放弃了找杨丛星留下的东西,能让他找这么多年还不放弃的,一定是会威胁到他的关键证据。

沈轻舟一整夜没睡,几乎翻遍了房子里所有的房间和可能藏东西的角落,管家问他想找什么,他让佣人帮忙一起找,但沈轻舟却只是让他们所有人全都等在客厅,一个人翻了一整晚,翻箱倒柜弄的乱成一片。甚至连那颗杨丛星曾经种下的柚子树的树下他都挖了一遍。

仍然一无所获。

冬夜里天亮的晚,等天边终于泛起一丝灰败的光线时,天空竟然絮絮地飞起了雪。

沈轻舟坐在乱成一片的房间内,窗帘大开,望着落地窗外的雪,却发现雪并不是飘着的,而是往下坠的,挂过玻璃发出急雨一般的沙沙啦啦的声响。

他站起来,走过去推开窗,一阵风挂过来,砂砾一般的雪粒狠狠地刮在了他的脸上。

只是这短暂的停下和休息,那些压抑的念头又要汹涌而回,沈轻舟“啪”的关上窗户,转身又看到一片狼藉的房间。

他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他要尽快找到沈庭和罗家的破绽,只有找到足够的证据,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一切,才能让沈沉辰不再越陷越深。

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还有什么地方是他忘记了的?

忘记……

沈轻舟的身体陡然一震。

他的记忆本身就不完整,杨丛星死后,他在葬礼上晕倒,高烧四十多度烧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有一部分的记忆被遗失了,医生说是出于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可能会忘记一些让他不愉快的画面,但对身体没有影响,而他也抗拒去做恢复记忆的训练,后来就没有再管。

那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沈轻舟努力从记忆里搜刮。

杨丛星生病后几乎不见人,所有能接触到她的人几乎都是沈庭的人,而沈庭一直在这间房子里找,也就说明杨丛星没能把那件东西拿出去,而是藏在了某处。

沈庭不是也怀疑杨丛星把东西交给他了吗?

难道是他忘了?

沈轻舟立刻想要去找,但才走几步,脚步就停了。

庄如月流产后,他彻底对沈庭失望,直接一把火烧掉了那些记录着渴望父爱的日记还有小时候所有的东西,连同小时候那些被抱在怀中疼爱的记忆,也发誓不允许自己再想。

他十二岁以前的东西早就什么都没了。

沈轻舟一时无措,呆立着,头疼欲裂。

一阵震动声把他快要陷入疼痛中的思绪拉了出来,是何慕光。

“沈哥。”何慕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一向吊儿郎当的人难得正经:“网上有消息传出来,说孙伍死了,你知道吗?”

沈轻舟平静到麻木:“知道。”

何慕光听到他声音不对,停了一会儿才说:“和沈沉辰有关?”

“没有,和他没有关系。”沈轻舟几乎木然的眼睛里突然发出烁人的光:“孙伍的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何慕光他不知道两人见面说了什么,但是沈轻舟这样激烈的语调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不需要再问,他就明白了这背后的意思,声音越发冷肃低沉:“沈轻舟,他沾上罗家,你保不住他。”

“他没有沾上罗家!”沈轻舟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麻木的脸终于动了,每一寸肌肉都仿佛抽紧,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不会让他沾上罗家!”

结束一切。

只有结束这一切才能把沈沉辰拉出来,不管是什么后果,他都会承担。

“他已经陷进去了。哪怕孙伍死有余辜,这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动的手,他就出不来了。”

沈轻舟感觉喉咙里有火要烧上来,说话时撕裂一般的疼。

想起来,他必需想起来。

杨丛星一定给他留下了线索,只是他忘了而已。

“你的声音怎么了?生病了吗?”何慕光查觉到他的呼吸和声音都不对,问他:“你现在不方便出现在医院,要不要我找个医生过去?”

生病,医生。

沈轻舟在浑身的疼痛里抽出仅有的那一分理智,血红的眼睛里亮起一簇星光:“姚医生是心理医生,我记得心理治疗中有一种方式是可以帮助人恢复记忆。”

“你要干什么?”

“我可能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沈轻舟仿佛手里抓住的不是手机,而是希望:“我必需要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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