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真半假。”
孟佳之傅邢的声音似是潺潺溪流，润入她的耳朵。
话未讲完，会议结束，傅邢还想要再解释，顾天霖便跨步而来，与傅邢做了表面功夫，互相点了点头，接着便急带着佳之走了。
若是只有顾天霖一人，佳之也好婉拒，但当老师们都簇在一起大的时候，孟佳之就只好随之而去。
各位老师都在前边，顾天霖放缓了脚步，领着佳之走在后边，两人游离于众老师之外，气氛有点怪。
“佳佳，校长排平行班给你也是因为你资历不够，你别生气了。”
孟佳之思绪神游天外，顾天霖一句话讲她扯入现实。
平行班？之前校长不是暗示她了吗？
上一届的成绩提升幅度很好，这一届的尖子班给她带了。
“平行班？给谁？”
“给你。”
顾天霖皱眉不解地看向她，不过半刻就反应过来了，眉头舒展，调侃道。
“看来你刚才是真的在开小差，我边上的几个老师还以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会议上就直接外放手机让校长不知所措了。”
她哪里会这么勇。
无心插柳柳成荫，孟佳之庆幸，好险，差点成受气包子了，吃亏不要紧，不吭声她可不能忍。
尖子班的奖金比平行班多了不只一点点啊，她还想着能靠多出来的奖金换个手机呢！可恶！
“佳佳你消点火，听说顶你的那位老师是四中挖过来的，教学水平倒是其次，主要是人在教学外的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嗲姑娘见着佳之落单，便挽着她的手，隔在了顾天霖中间。
嗲姑娘的这话很有水平。
空降的老师直接就教了尖子班，还是在佳之已经被确定的情况下，也就只有在人际关系上长袖善舞的可能性了。
一行人开完会后就边走边唠，正值下课吃午饭的时候，学生们边跑边闹，一路上有不少学生和佳之打招呼，喊的还都是外号。
她之前有抓到过喊她灭绝师太的，刚想演戏发发脾气，却想起流传多年的smelly外号，如此损色的外号，还是她和沈夺想出来的，自觉心虚，也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德高也就这么点地，没过多久就到了办公室，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只留佳之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正欲告别，顾天霖去了好像有话要说。
“那天喝醉了，我有说什么不适当的话吗？”
顾天霖问道，几分云淡风轻又有几分小心试探。
孟佳之缄口不语，不知道如何开口，那天的话实在是僭越了两人的关系。
“喝醉了的话，作不了真。”
她也只好留了话口，不然两人的关系搞僵。
顾天霖的反应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内，只淡淡点头，半天不言语。
“如果傅邢没有回来，你会答应我吗。”
下意识的反应让她羞愧，她听了顾天霖的话，第一反应竟然是会答应。
傅邢了无音讯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年了，外界的压力让她无法一直等他，如果不是傅邢，其他人也能将就。
“说这些没有意义，没有这么多的如果，一切都是天定。”
她组织了半天措辞，最后也只是半遮半掩地说了答案。
顾天霖也明白，抿着唇点点头，但是心里仍然有挂念，还是不死心。
“傅邢就这么好吗，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他，我究竟比他差在哪里。”
明明学生时代都是一样的优秀，凭什么在佳之面前却处处低他一等，这么多年没有怨气是全无可能的。
这也问住了佳之，她一时没有办法回答，只说到了饭点了，这些事情之后再说。
顾天霖听出了佳之的无奈，就只好走了。
佳之没有急着进办公室，而是立于走廊间，远眺着德高。
学生们怀揣着各自的梦想，聚集在这片校园，或是形单影只，或是成群结队。
从前的她只觉得德高就是人间炼狱，什么事情都推着你向前走，每天早上六点就要跑操，晚上十点才能洗漱睡觉，每隔两周才能放一天假。
她无法相信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只是日复一日地吊着一口气，饿了就拿着馒头啃，困了就干嚼咖啡粉，着了魔似的，向着不确定的未来慢慢靠近。
她恨极了这个学校，离开的那天，大言不惭地发誓，再进这个破学校下辈子就是猪。
现在看来，她的下辈子一定会变成一只大花猪了。
正感怀间，一道怯生生的问候溜进她的耳朵，是她选课分班前带的学生。
“老师，班长说你找我。”
佳之认出了她，带着她往办公室里走。
“进屋子说……”
话讲到一半，打开门，一道熟悉的身影撞入她的视线。
这个背影实在是见过太多次，回家路上悄然走在他身后的背影，去食堂偶尔看见的背影，考试时猛然抬头的背影。
傅邢的背影，即使过了十年，她也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时间流转，回忆与现实重合，傅邢第一次回了头。
她无端想起顾天霖刚刚的质问，也许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就是最为准确的回答了。
“你怎么在这。”
“你先和学生讲话，我的事情等会儿和你聊。”
傅邢想要坐下来和佳之好好谈谈，但瞧着这个情境，应该还得等一段时间，无所谓，他们的以后还有很长时间。
多年未见，孟佳之依旧是从前的模样，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傅邢拉了个椅子在边上听她们对话。
“放松乖乖，我找你也不是想要说你，就是你最近成绩有点下滑，问问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室友或者同桌之间有些摩擦。”
孟佳之从抽屉里拿出成绩表，指了指学生的名字，这位学生一直是她最喜欢的，为人努力上进，天赋不高但是足够勤奋，家里的条件不好，也让佳之对她足够关注。
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标了排名涨幅，而面前这位学生的下降幅度是最大的，直接从班里前十掉到二十九名了。
每一科的成绩都有一定的下滑，那必然是有心事了，上课没法集中注意。
女生只垂着头，手指不断摩挲着衣角，眼神躲避着佳之。
“我想退学。”
“妈妈工作出意外走了，爸爸拿了抚恤金就跑了，我现在脑子里一团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我也想好好学，但是怎么也学不进去，每次上课的时候，就想哭，又觉得哭了很丢脸，一点也听不进去。”
“我之前攒的钱也快花完了，新学期的学费也拖着没有交，本来想着能用奖学金填一些空缺，但是现在奖学金也没有了。”
女生虽然垂着头，但是含着哭腔的啜泣声让人心里一揪。
孟佳之刚想递上纸巾，说她帮忙想办法，眼前突然冒出的一只手提前了她的动作。
“钱我来。”
傅邢冷不丁站在她的边上。
“还是我来吧。”
孟佳之不好意思麻烦傅邢。
“这捐那捐的，德高给你开多少工资也是不够的，还是理我来吧。”
嗯？他怎么知道的。
女生脸皮薄，不想欠别人钱，但也自知没有别的办法，先是推脱几次，最后还是被佳之劝好了。
大功告成！佳之领着乖乖买饭吃，顺便做做她的思想工作，毕竟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留着傅邢看守办公室。
傅邢独守办公室，随意瞥向孟老师的办公桌，平平常常的样子，与平常老师的办公桌别无二致，只有一盆兰花独立电脑边。
傅邢还未来得及细看，急促的敲门声响彻办公室，洪胖胖敲了两声便推门而入。
“孟老师，Z20的模考卷在你的电脑里吧，我等一下要给学生做。”
两人四目相对。
完蛋，被‘抓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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