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虽然什么也没看见,听别人说他应该长的不错,但是他又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一个矛盾集合体?好吧,我只能这么形容,而且……虽然不太确定,但我怀疑他有精神疾病。”

小恐龙拿着笔记本敲着键盘,等迟末说完他刚好停下,把屏幕转给他看,“他的确有心理疾病,并且之前还在看医生。更巧的是,他的医生也是特异局的人,不过是蛇那边的人。但是他在一年前突然就失联了。”

屏幕上赫然是沈长风在医院的资料。

迟末还没怎么深入思考,突然下意识说道:“你入侵医疗系统有备案吗?”

可以见得坑对方已经是刻入dna里的下意识反应了。

“……”

“你!别!管!”

事实证明恐龙也会炸毛,迟末对此有话语权。

慢慢地,他也反应过来了,“医院?早川哪来的医院,而且还是衔尾蛇那群傻*,他们怎么进来的?”

他深色的唇勾起一道玩味的弧度。

迟末所属的六瓣花跟衔尾蛇的往来其实并不多,主要还是双方相性不合,即使衔尾蛇的成员几乎都是序列二十以内的精英,但几乎都是刺头,给别人当医生,别开玩笑了。

没把人看出病才差不多。

“这就是最大的疑点了,看样子,他们似乎掌握了出入早川的技术——我真的是很好奇呢!”少年脸上浮起兴奋的红晕,那样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格外美妙。

“不行,你必须要把这情报带回来。”他的脸被一个病态的笑容填满,整个人颤抖的有些神经质,“把他带出来——!”

啪的一声闷响敲在头上。

迟末嫌弃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冷静点。”

恐龙睡衣瞬间挂上眼泪汪汪的表情,“疼死了!要死了!”

“死不了,别装了。”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给我做一个新身份,我得想办法接近那群人。”

***

宁城外部医院。

“……”

“最近幻觉还会出现吗?”

沈长风茫然地眯了眯眼,下意识想侧身躲开朝着他游来的水母群。

“嗯。”

“看来还是老样子……现在对它们感觉怎么样?还很抵触吗?”

“没有。”他又想了想,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很漂亮。”

“你觉得它们是什么呢?”

“是虫子,寄生在我的眼睛里,或者是大脑?”沈长风像是在自问自答。

医生又问了几句关于他生活方面的问题,尽管沈长风很努力在回想,说出口的只有那么几个词。

眼前的白大褂“啪”地一声合上了钢笔盖,不慌不忙地摘下了眼镜。

沈长风知道这是一个暗号,代表着检查的结束。

离开了工作状态的医生又变得不伦不类。

“说真的,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尤问云转着手中的钢笔,眼神中透露出旺盛的求知欲,“玫瑰、鲸鱼、水母、萤火虫……听起来很美丽不是吗?”

“每次听你这样说,我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存在,而不为我们所知。毕竟暗昼都出现了不是吗……当然了,各种仪器都证明,这不是真实的——”

“也许你们的世界总是会出人意料吧……”

医生尤问云嘀咕的声音像是萦绕在耳边,慢慢催眠着他的神经。

他半阖着眼,感觉自己一无所有,自由而贫穷。如同一个**的婴儿,然而地面上的束缚让他仍然感到沉重,沉重的不只是躯壳还有灵魂。

‘美丽……吗?’沈长风想着。

如果那些赤红如同鲜血的水母,长着三个大脑身上披着脑浆的鲸鱼和提着黑色灯笼的萤火虫也属于美丽的话,那么他可能会对这个世界更加恐慌。

这样的沉重一直持续到他陷入柔软而温和的白夜。

他的名字躺在他身边,像重逢的朋友,带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尤问云用手扶着沈长风,像清风扶着空空的杯子,不清不楚的余韵停在他的话尾。他像询问着,杯中的幸福如今何在?

但已经没有人回答他了。

拨开桌子上加了安眠药的水杯,打开电脑,搜索着明天的天气。

好像是个晴天。

***

沈长风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到了一个曾经的故人。

那是一支热烈的玫瑰,每次目光触及,那样热烈的颜色都会撕扯着他的呼吸,让他忍不住咳出满地花瓣。

然后从身体中蔓延出熊熊烈火,将这些花瓣都吞噬殆尽。

少年的名字已经模糊,但他伴随着沈长风过去的人生中所有的快乐。

“阿风!我找到新的工作了,这是老板娘给的礼物!”他拎着一盒玫瑰状的蛋糕,散发出与它如出一辙的香甜,“以后我也会学着做的,先尝尝?”

沈长风见状愣了一会儿,空气中混着海盐的清新和碎玉投珠的声响。

“没必要……我又不喜欢吃甜食。”但他还是接过了这一朵玫瑰,“不过偶尔尝尝应该也不错。”

原本死寂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动了一下,就好像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结冰的水面。

“……谢谢。”

少年毫不吝啬地绽放出一个如烈阳般的笑容。

“吃甜食能让人开心呢!”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乐观,热烈夺目,从来不去惧怕别人的目光。

“嗯……”沈长风看着眼前的蛋糕,尽管胃管里不断蔓延出一股呕吐的**,他还是一口一口地把它吃完,然后说道,

“确实很开心。”

“我很喜欢。”

沈长风第一次遇见少年,是在一个橙色的午后。太阳透过倾倒的房屋缝隙,散发出砖黄色的光。

他不经意地掀开窗帘一角,眼中撞进了那个被阳光亲吻着的少年画家。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沈长风仍然能感受到灵魂被灼烧的炙热。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妥,于是把窗帘放下了。

却不知在那之后,画家略有所感,回头张望,只看到了铺满紫藤萝的厚重帘布。

自那之后,沈长风每天都能注意到那个身影。有时在路边喂着流浪猫,可能有着不讨猫喜欢的体质,却依旧乐此不疲。

有时候会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微笑地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每个人。

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拿着画板在大樟树下画画。

那鲜艳的颜料就像是铺在了沈长风的心上,他突然升起一种及其阴暗的想法。

——要把他拉下来。

要让太阳用不升起,要让梦境成为现实,让白昼被黑暗遮盖。

他小心翼翼地怀揣着不可告人的想法刻意接近了少年。

他一点一点地融入对方的生活,成为他的家人,让两个人互相扶持着生活。

沈长风终于明白,再怎么耀眼也罢,他也只是一个孤独的人。

他们是一样的。

每次想到这里,心中那些阴暗的想法又会提醒着沈长风,悲伤、彷徨、负罪感一口气淹没了他,让他时时刻刻明白他们两个终究是不同的。

倘若真的要去触碰太阳,便要做好被灼伤的准备。

与少年不同,沈长风倒是很惹猫类生物喜爱。他们商量了一下,收养了一只流浪猫。

尽管沈长风认为,它跟着他们可能会很辛苦,但还是把它留下来了。

那是沈长风见过最黏人的猫,流浪了这么久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少年总是嘲笑它不记教训。

不记教训。

***

“我该回去了。”看着窗外没有一颗星星的夜幕,沈长风抬起挂着点滴的手。

“行了行了,真的是,感觉自从带了你之后发际线都要后移了。”尤问云熟练地为他拔针,收起已经挂完的吊瓶。

“这几天好好休息,药要按量吃,刺激性的东西……算了估计你也不会喜欢吃。”尤问云嘱咐了一顿,虽然对象估计也没在听。

他也没再多说,在某方面,沈长风可以说是让他最省心的病人了……虽然在有些地方也很难搞就是了。

沈长风听着医生的嘱咐一言不发,梦境带来的下坠般的失重感迟迟无法散去。不过好歹算是休息了一阵,这是这一周来第一次的‘入睡’。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脑海中空茫一片,他的睫毛始终垂着,使这种美丽似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从尤问云手中拿过他开好的药,沈长风便离开了。他顺着同样返家的人群流入大海,就像一颗沙子无声无息。

目送着消瘦的背影离开,尤问云坐回座位从抽屉中拿出沈长风的病历,眉头紧皱。

窗外一轮弦月垂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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