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早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别看他们几个口上说的这么容易，实际做起来要难得多。
相反，进入早川却是很容易，随便从外部专线的垃圾车偷渡进去就可以，但是出去却没有这种垃圾车。
所有人都知道要想出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横穿西区的荒漠区。
受垃圾场的污染因素，早川附近几乎几百公里的直径都是片草不生，最外围还有一圈荒漠地带，过了荒漠可能才能接触到一点点外界。
即使是特异局，也只能大概的通过灰雾团在地图上大概标注位置，更别提出口入口这种事了。
最重要的是，海城的早川是特别的，它是流动的。
所以特异局里类似于颜泽川这种的早川情报部门并不少见，他们只能在早川内部开辟一条空间通道，真正的定位也无从得知。
“准备好了吗？”颜泽川转身注视着面前这个人。
姣好的面容被雪白的披风遮挡，白色的头发彻底和衣服化为一体，苍白的肌肤留着两抹红痕，看上去娇气的可以。
如此美丽的雪白之人，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沈长风将整个身体都藏进了披风里，他点点头。
与他不同的是，颜泽川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是属于夜晚的颜色。一身黑色勾勒出男人笔直的身段，一双长腿被紧身裤包裹修长又健美，真要形容就像是台球桌上蓄势待发的球杆。
“走吧。”
沈长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空气，灰色的大地。
一个早就失去了色彩的栖息地。
“再见。”
*
沈长风所在的五区与西界完全就是两个方向。
他们这几天几乎横穿了整个早川，从早川边缘穿过中心，最后又来到边缘。
颜泽川靠近了早川中心才知道，原来早川里面是有干净的街道的。
越往中心，道路渐渐有了雏形，石砌的建筑也越来越多，虽然它还是无法否认这只是一个垃圾场，但这足够让人惊讶。
这几天沈长风就像被耗尽电量的电池一样，一直处于一种节能模式。仅有的几句话就是“饿了”“困了”“累了”“不想动”。
这些声音堪称催眠，颜泽川感觉自己也要耗光电量了。
索性周围的环境一直在不断变化，让他们看到了一点目的地的影子。
现在他们走到接近西界的地方，这里土地慢慢开始沙化，地面上的废弃物也开始变少。
直到这个时候，沈长风才慢慢地主动开始说话。
“早川的最外面是一片‘迷雾’。”
“迷雾？”
“是一种概念意义上的迷雾，人只有在里面找到自己的灵魂，才能走出早川。”
颜泽川侧脸注视着他，那双灿烂的黄金瞳被美瞳和头发双层覆盖，但是他的视线依旧拥有重量。
“你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出去过。”
更多的便不愿再说了。
“这里的早川，看上去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他走过很多早川，但从来没有哪里和这里一样。
自从之前酒馆里的事情，他就没再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
这一定是他卧底最不成功的一次任务，可偏偏就是这次任务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乐趣。
颜泽川也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和沈长风还挺像的。
“只有你们这些外来人会叫这里早川了。”沈长风双手拢着自己的披风，面露疲惫，“在我们眼里，这里只是一个垃圾场。”
“它接受所有被你们抛弃的东西，但也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将它们回收。”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强盗抢劫商铺，狂徒碾碎如同废品的珠宝，破旧不堪的三轮车载着一片大火，捡尸人在废墟翻捡尸体。这里就像一场末世，距离外面的生活如此遥远，如同一场荒诞的梦境，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桃花源。
“所以你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好的坏的，善的恶的，它都平等的接受。你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做任何事，杀人qj，或者是支配。”
暗昼是什么？他们不关心。
异能是什么？他们嗤之以鼻。
这些都不如明天的面包牛奶，凌晨的欢愉，夜晚的酒精。
或许又到了快要入夜的时间，昼夜温差有些大，沈长风慢慢呼出一口寒气。
见状，颜泽川伸手打了个响指点燃了一团空气，让它们分散开漂浮在沈长风的身边。一霎间，黏附的暗潮被慢慢驱散，温暖的火光侵蚀了冰冷的空气。
只是沈长风周围还是安静的、冷漠的，像自成一片天地，好像有飞雪在他身后肆意狂欢。
“这就是你的异能？”
“只是一些衍生的功能而已，你们不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吗？”
沈长风摇了摇头，“如果这样的话，那世界就没有**了。”
颜泽川看着眼前的白色之人，皮肤苍白，全身唯一的血色大概就在朱唇上。
就是这样脆弱的人，将整个早川玩弄于掌故之中，成为了这片土地背后的心操师。就如他们的组织名字一样，整个早川都是一个棋盘，而他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而沈长风就是那个执子人。
他又是在与谁对弈？
“你很厉害。”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颜泽川甚至在想，如果沈长风进入了暗昼，说不定也能活到最后，甚至可以成为那个破局之人。
沈长风对他的话没有什么表示。
他只是默默地拽紧了帽檐，头扭到一边，注视着围绕着自己的火焰。火光的影子映在他的身上轻轻摇曳。
就像颜泽川的心绪，在空中晃荡。
“嘭！”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在他们附近响彻。周围的黄沙扬起，哐哐当当的刀枪声就像砸锅一样喧闹，刚才还安静死寂的地方突然像是进入了机器叽叽喳喳的菜市场。
颜泽川拉着沈长风快步寻找遮挡物，最后躲在了一块石垣后面。晚上的风就如战争的号角，呜咽吹起嘶嘶哑哑的哀鸣，它在整个火拼现场奏乐。
旋律如同奔马沸腾，万马齐喑，使得四处血肉飞溅。颜泽川伸手按住沈长风的头，刀锋四溅，就如奏乐的钢琴键，而外面的战场，就是一场宏伟震撼的音乐剧。
暴烈的高音宣告着战争的开始，象征着死亡的十六分音符落在尸体倒下的土地上。火星四处燃烧，它烧掉了控制着钢琴的傀儡丝。
而沈长风躺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上，望着灰暗的天空，仿佛能够透过那迷雾看到遥远天际的猎户座恒星。
满地都是石头与血肉，狂笑声、枪声、风声、脚步声，这样吵闹的环境里，颜泽川却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或许还有很多心跳，但那就是属于星星们的了。
在短短的十六音符构成的时间里，他们两个人从世界的这端到达了宇宙的那端，直到最后一声雷鸣的响起。
周围慢慢重回沉寂，也不知道这场斗争究竟是谁赢谁败。
而这时，颜泽川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咳咳……”
沈长风躺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被黑色的烟灰呛得喘不过气。周围的火像炸毛了一样蓬成一团，焦急地围着沈长风打转，却又顾忌着不敢凑地太近。
“你没事吧？”
颜泽川蹲下扶起他，一只手不太熟练地在背后轻轻拍打。
“再休息一下。”他颜色浅淡的瞳眸微微露出，紧紧地盯着沈长风的侧脸，深邃的五官露出沉重的神情。
他背后似乎有一片阴影在蠕动，有什么东西隐匿在这阴影之下蓄势待发。
沈长风咳的有点缓不过来，烟熏使得那灰雾的眼睛一如天空上的霭，眼泪直流，但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摇摇头，想支撑着颜泽川慢慢站起来。
“我没事。”
一只手却不由分说地按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再休息会儿。”颜泽川又重复了一遍。
他那强势的掌控欲就在此时显露了冰山一角，向来自傲到自负的人从未这样照顾过人，没有经验，他便只能借鉴过往的相似经历。
动作却比曾经温柔了许多。
或许玫瑰的确是需要用爱意浇灌的吧。
“这下正好可以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们如果分开了，可以准备得更充足。”
沈长风也只好点头。
虽然他很想说自己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脆弱。
但是最后也只是万千思绪化为一个浅浅的笑容。
*
旱区的路走的是孤独，没有人的声响，只有夜的低吟。狂风呼啸，将□□割开，在这场不知前路的旅程中，回忆与创造回忆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这样的情景下，人很容易胡思乱想。
两个旅人默默前行，唯有心跳将他们相连。但这不是爱情，颜泽川想，这只是特定环境下的吊桥效应，是人类社会化的本能，这是思想给予人类的愚钝。
沈长风没有什么过去可以回想，他走在这条路上便只是走在这条路上。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它的象征意义，心跳只是心脏的跳动，风只是空气的对流运动。
一直到他们一脚坠入了星河。
只有那一瞬间，沈长风的内心突兀地出现了某种波动。
他在最后一刻对着颜泽川说道，你要快点出来。
他突兀地产生了期待。
欠了好多章……我恨大学生的阴间作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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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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