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保加不明白，为什么总在饭堂门口碰见吴淼，他是故意来蹭早餐的吧。把两个包子一袋蒸饺递给他，嘟囔着：“今天月考了。”
“干嘛，你也会紧张啊？”吴淼喜滋滋地接过包子和蒸饺。
“那不是因为我在二班嘛，压力很大的好吗？而且我放假的时候都没有复习……”
“你英语不是还挺好的嘛？”
“比你的英语还烂，那能叫好吗？”
吴淼差点没噎着：“我英语怎么了？”
“我妈说了，要比好不比烂。”
“那你跟我比数学。”
“不比，因为我数学也没你好。”舒保加得意地摇头晃脑。
“对了，你去玩了吗？”吴淼笑嘻嘻地问。
“去了，在高速堵了半个假期。”“还好我没去。”吴淼拍拍胸口。
“那你假期干嘛了？”
“做题啊，还有上了个英语短期班。”
到了教室，看到背课文的人不在少数，舒保加有些欣慰，原来紧张的人不止她一个。夏杨和梁允都在座位上，毛宇文也在，他冲吴淼吹个口哨，“哟，你们俩怎么一起来的。”
“古诗背熟了吗你就来串班儿，起来，边上呆着去。”吴淼冲他说。
“我不是来给咱们夏杨鼓劲儿的吗？”毛宇文说，“夏杨，你可要攻下我们的年级第一啊，我看好你。”
夏杨面无表情地说：“边上呆着去。”
毛宇文往舒保加面前靠，“舒保加同学，你也加油，实在不会的选择题你就选C，记住我这句话啊！那个，你有没有多余的2B铅笔，借我一支呗？”
舒保加说“有的”，在笔袋里翻找；吴淼站起来，把一本练习册卷成一个圆筒在毛宇文头上敲，“要死啊你，还不快点回去。”
毛宇文做出掩嘴偷笑的怪表情，大呼小叫地跑回了一班。
“哎，铅笔！”舒保加对着毛宇文的背影喊，跟着跑过去。
吴淼烦躁地看她一眼，“他逗你玩呢。快复习吧，争取考个好成绩。”舒保加“哦”一声，又折了回来。这时，各科课代表来收作业了，舒保加又愁容满面，从书包拿出乱成一团的卷子。梁允瞄一眼，“你写的什么鬼画符？”“别提了，有几张还是昨天半夜在卫生间写的。太惨了，要不是今天月考，我还可以今天补一补。”
交完作业，她从书包里掏出语文课本，摊开。十月，天气依然是炎热的，但不再有逼人的暑气。原本还想再默念一遍《短歌行》，忽然看见天空，心里放松下来，想起小学的时候，十月有凉凉的轻风，比现在要更舒服，坐在窗边，看见蓝天，脸上有风拂过，像是躺倒在有玫瑰香气的云朵中，愉快极了。
“哎，梁允，为什么现在全球变暖这么严重呢？”舒保加还在沉湎过去。
“你有病啊？”梁允说。
吴淼的语文书不知道放在了哪里，现在正翻箱倒柜地折腾着，结果书没找出来，找到一包“熊博士”，扔到舒保加桌面上，“请你吃糖。”一看夏杨又在看英语，顺手拿过他的语文书来用。平时不背书的吴淼，现在如临大敌，一边念，一边重点强记诗篇中一看就知道是经典的名句。背着背着，又去骚扰梁允：“喂，胖子，你猜今天考什么默写？”每到要考语文的时候，梁允才能扬眉吐气一番。他气定神闲地回头：“《短歌行》肯定考。”
“我靠，那么长，考哪一句？舒保加你背熟了吗？”“我当然没问题了。背诵可是我的强项。”
梁允翻个白眼，往吴淼桌子上拍拍：“拿来。”吴淼满脸媚笑，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夏杨的语文课本。梁允抱怨道：“现在知道来求我，早干嘛去了。”梁允把月考默写范围内的重点背诵句子用荧光笔画起来，再把书扔回给吴淼。“也就是月考范围小，高考我可不理你。”
“没事没事，高三我一定好好背书。”吴淼笑嘻嘻的。
舒保加的月考初体验并不是那么的愉快。她觉得“吃力”这个词简直太好了，形容太贴切了。她的力气简直要被这九门课吃光了。可怕的高一，现在向舒保加露出了獠牙。
梁允问舒保加：“你猜你是最后一名呢，还是倒数第二名？”舒保加问：“只能二选一么？那就倒数第二吧。”梁允赞赏地向她竖起大拇指：“有志气。”舒保加把书摊开又合上，愁眉苦脸的：“唉，看不进去……成绩怎么还不出来，真够吊人胃口的。”梁允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奇怪的生物：“关你屁事，你反正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哪有什么悬念？你就是懒得学习吧。”舒保加想想，梁允说得也有道理，看他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应该会愿意辅导辅导她的语文，于是拿出练习册，开始做积压了两个星期的文言文阅读。
突然班里有个人说：“喂！听说有个数理化三科满分的！”“什么？谁啊！”“可以查成绩了么？”“还没，分数出来了，还没录入系统，估计今晚能查了。”“年级第一是谁啊？”“林士凡么？”“不知道啊。”全班瞬间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围着这个带来消息的同学。
舒保加转身看吴淼：“数理化三科满分，是你吗？”
吴淼搔搔头，羞涩地笑笑：“不知道，这次是挺简单的……低调，低调！”梁允转过身说：“我去帮你打听打听。”舒保加喊住他：“顺便帮我也打听打听，如果不是最后一名，你就回来告诉我。”
“舒保加，有没有点儿羞耻心？倒数第二你就高兴了是吧？”梁允怒斥她。一会儿，梁允回来了：“打听个屁，老师都开会去了，下午自习。”
第二天，李晨带来了最新消息：“可以查分数了！”她打开教室的投影，然后登录成绩管理系统，点开。全班人有的围着电脑，有的坐在位子上盯着投影，也有担心自己考得不好的故意低着头看书。
就在第一行——夏杨，班级排名第一，年级排名第一。
“夏杨是年级第一！”班里的人“哇”的一声，纷纷扭头看他，眼神里包含了各种不一样的情绪。吴淼哈哈笑着，用力拍他的背：“我就知道是你！”毛宇文也从一班溜过来，双手抱着夏杨的脖子晃动：“夏杨你果然没有辜负我。”梁允把上半身压在吴淼的桌子上，兴冲冲地说：“夏杨请吃饭！”夏杨含蓄地笑着，任由他们抱着他、揉他的头发。舒保加坐在年级第一的前面，感觉与有荣焉，并且不忘插嘴说：“吃饭吗我也要去！”她双眼还盯着屏幕，急切地搜寻着吴淼的名字——全班第二十名，数理化、生物和地理都很高分，但其他科目考得一塌糊涂，就这样总分还在全级六十名以内，也是够厉害了。梁允全班第十一名，那小子还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呢。快拉到底了，舒保加用手捂着眼睛，然后偷偷在手指缝中往外看，好像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的排名似的。舒保加，全班第三十六名。让她数数，全班四十一个人，那就是倒数……第六名！其中英语单科还挤进了班级前十名！不过看看全级排名，又掉到了一百八十五名。
吴淼揉揉她的头发，开心地说：“喂，有进步哦！”
梁允也说：“不错嘛。”舒保加高兴得给自己鼓起掌来。
有个人搭话：“吴淼，那个数理化满分的竟然不是你啊……”吴淼笑笑：“失手失手。”
“看看一班的！第二名是谁？数理化满分那个又是谁？”班里有人嚷道。
李晨点开一班的成绩，一班的第一名是林士凡，年级第三；第二名沈希羽，年级第四。舒保加还不忘看一眼毛宇文的分数，和吴淼差不多的状况，文科一塌糊涂，数理化很高分，但也不是满分。
“年级第二是谁啊，刚才谁留意看了？”“没看到有数理化满分的呀！”“林士凡才排第三啊！”“难道第二名是普通班的吗？”
“哎！”有个人从外面跑进来，大声宣布：“那个数理化满分的，七班的，年级第二！他试卷都贴在公告榜上当示范了，一点涂改都没有，太神了。”
七班？一个普通班的学生，第一次月考数理化三科满分，总分排到了年级第二，班里瞬间炸开了锅。
“吴淼，我们去看看吧？”舒保加发出邀请。
“看什么看，不看。” 吴淼的表情有点认真，不服气的样子，其实他也想知道这个家伙什么来路，是不是瞎猫碰上三个死耗子，考了三个满分。舒保加觉得他有点像一只被挑衅的小狗，正龇牙咧嘴地低吼着。
“别这样嘛，知己知彼，咱们才能百战不殆嘛。”
梁允插话：“我说你一个全班最后面的跟人家全级第二有什么好知己知彼的？”
“我是倒数第六！算了梁允，我不跟你说了，我自己看去，我也要追求进步。”舒保加兴致勃勃地跑到办公室前面，那里还站了另外几个人。三张卷子的复印件正贴在公告栏上，确实很工整，舒保加认为自己抄答案也抄不到这份上。就是签名潦草了些，可能是个练过草书的，要不就是路边摊五块钱设计的签名。舒保加凑上去辨认，“关阶？”
“同学，这两个又不是生僻字，你怎么能一个都没认对呢？”旁边有个男生搭话。
“不是关阶？”舒保加怀疑这人眼睛有问题。
不过，再仔细看看，舒保加勉强辨认出来：“哦哦，是郑乔啊，这人的签名也太随意了吧。”简直是鬼画符，像是那种没练过书法但假装自己练过的笔法。
“很随意吗？我觉得还好。”
“他真的好厉害啊。”舒保加赞叹，看惯了吴淼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体、随意涂改的卷面，眼前这几张卷子简直是清新脱俗。
“谢谢啊。”旁边那人又接话了。
“你谢什么？”
“谢谢你的夸奖啊。”
“啊，你就是郑乔啊！你为什么也来看自己的试卷？”
“来听听别人怎么夸我。”郑乔笑着说。
舒保加终于直起身子，好好打量起面前这个年级第二。他很高，比吴淼还要高，戴着眼镜，一头自然卷的头发，干净舒服的五官，校服在他身上显小，穿一双白色的帆布鞋，露出一点脚踝，长裤变成了九分裤。笑的时候嘴角往一边斜，从头到脚是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难倒；他那双眼睛，含着笑意，却好像能把人看透。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舒保加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转身就跑回教室。郑乔把近视眼镜摘下来，随手往领口一插，背着双手慢悠悠往七班走。
“看了吗？”吴淼问。
“嗯，看了。好厉害，我都五体投地了。”
吴淼站起来，“我也去看看。”梁允跟上去，夏杨也站起来，“我也去。”
舒保加在心里笑，脸上的表情也很明朗：“明明还是很在意你的对手嘛。”手在抽屉里掏一掏，摸出一包软糖，是考试前吴淼给的，她开心地吃起来，以奖励自己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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