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园二楼亮着片在深夜看来咄咄逼人的光。
“秦邈?”一阵沉默后,陆淮修开口重复了这个名字,不解地看向她。
白语薇发根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光,她听他迟疑的口气一时心里打鼓。
“是我公司新招的员工,怎么?你也认识?”
白语薇松下心来,对于他的问题并未作答,待温水淋在肌肤上,她又一个疑问爬了上来,“那需要调查的那么仔细吗?”十八岁后的点滴,包括他的恋爱史,这并不像一个企业对于新晋员工的调查。
陆淮修绷紧的小臂肌肉猛地一松,垂眸掩去目中的波澜,慢条斯理地挤了一泵沐浴露,在掌心搓了搓,为她布上姣好的身|躯,“可能是他家里有political问题,所以调查了吧,不过我没看,是在我书房看到的吗?”
“对不起,我......进去找本书不小心碰掉了。”她一时心虚。
“没事,我哪里陆太太都可以进。”
“陆先生你学坏了。”
“哪里?”
她膝盖顶顶,仰起脸笑得心无芥蒂,“哪里都很坏。”
乌珠淬光,绚丽夺目,又是一番厮磨旖旎,搅动春水与心波。
夜深,雨止。
三百四十一个王八蛋,三百四十二个王八蛋,三百四十三个……数着数着,白语薇翻了个身,白床单上留下一摊皱褶,陆淮修背朝她躺,微光拂在养尊处优的肌肤上,阴影与光泽勾出雕塑线。她指尖碰了碰,下意识地沿着背脊向下,沉睡中的人毫无动静,呼吸均匀。
她打开手机,将声音掐了,无声地又看了一遍视频。这次那些无趣杂乱的片段她也看了,新娘无光的目中盈满欣喜,没了那些嘈杂的声音,白语薇在无声镜头里品味了一番新娘在房间中等待的无助和焦虑以及在陆淮修入门那刻,眼中炸开的光。
又是一轮从零的数羊,像是自虐。
门轻声关上的瞬间,阖目酣睡的陆淮修缓缓睁开眼,目中一片清明。
白语薇走到酒柜前犹豫了会,最终还是倒了杯牛奶,她赤着脚在漆黑的一楼踱步培养睡意,来来回回,脚步粘在地砖上浅浅的沾滞声像猫儿一样。
她第一次来陆园是晚上,那日中午她和陆淮修在一家风味中餐馆进食,饭后闻见呛人的烟味,她一阵犯恶捂着嘴干呕,待仰起脸是他惊喜的脸,那晚他激动地拉着她到陆园的小楼,他从临时书房的第一个柜子里掏出宝蓝丝绒小盒。
她知他误解,没解释想逗他,没想到他这么认真,认真到向来不认真的白语薇都感动得不知所措。她没应答,踩着高跟倒退了两步,笑问:“这么突然?”
“我还觉得太慢了呢。”陆淮修欲单膝跪,见她这般又将话咽了回去,“如果你觉得太快我们可以再等等,只是我们要不要先去趟医院?”
白语薇调侃道,怎么见人呕吐就当怀孕呢,一定是台湾八点档看多了。他讪笑,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跌倒谷底,原来不是啊。
看他遗憾的表情,白语薇忍俊不禁,“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大好青年这么渴望结婚。”三十,英俊,未婚,完美,耐心等女孩们往上扑好了,用汪致霆的话说就是谁会这么想不开,年纪轻轻走进坟墓?
“我不是渴望结婚。”他否认了这句话,后来的一句嘟囔白语薇听的模糊,她想让他再说一遍,可他怎么也不肯,婚后某次在她的不依不饶下才埋在她乳|前轻声说:“不是渴望结婚,是渴望和你结婚。”
那次主楼正在装修,陆园的设计风格是巴洛克,陆淮修领她去参观,白语薇嘀咕了句自己喜欢地中海风,“那我改?”
“推翻了改?”白语薇不敢置信,墙漆刷好,只差门没安装,“太夸张了,我只是喜欢,这也不是我家。”
陆淮修抿起嘴角,点点头,垂眸道:“也是。”
白语薇在长沙发上抱膝坐下,放下空杯想起秦邈,她的初恋。她的感情史大家都传的神乎其神,实际谣言与碎语的精彩程度高于真实的无趣,其实如果要她将姓名罗列,大概只有秦邈和陆淮修。
秦家在警鸣声和高版幅新闻里陨落时,白语薇大二,她的所有收支消费都被查了一通,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来说面对警察即便自认无罪依旧不能坦然。
这事儿闹得不小,多在看热闹和笑话,这对于一个心攀名流的人来说亦属滑铁。
白语薇做了两晚噩梦,秦邈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下意识拒绝了。
没几日她得知他走了,甚至都没有一声告别和抱歉或者关于这场恋爱的致辞,他们的感情在云端的棉花糖甜腻里被命运的滚轮生生碾成粉末。
失了爱,不能失了钱,她厚着脸皮走入酒会,那是她第一次华丽出场却只收获惊讶和无语,那些眼神万箭穿心将她刺地遍体鳞伤。
那天是一杯山泉水和一只手拯救了她。
***
天,是在凌晨三点左右透出乌净,是在凌晨五点泛出微微的蟹壳青,是在六点彻亮,绽出第一缕晨辉。陆淮修张开酸涩的眼起身洗漱。
衣帽间里,他的衣物配饰不算少,但在白语薇的东西搬来后这个八十平的衣帽间便略显拥挤,他取下衬衫身后一双手抚上拉了拉下摆,“不是中午的飞机吗?起这么早?”
陆淮修指尖微动,将含“W”字样的白色贝母袖扣扣好,垂手转身,“不应该是我问你吗?陆太太?”他捧起她的粉黛未施的脸嘬了一口,“你不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懒虫吗?”
“我哪有,我也是有工作的人。”白语薇替他取下一边袖扣,“我的工作就是告诉你,灰质衬衫不要配黄色的袖扣。”她欲取另一边被他拦下。
“可是我这次要去一周,我想用有你名字字母的袖扣,抬手就可以想起你。”
“形式主义害死人,不看袖扣就想不起我了吗?”她强硬地取下,拉开存放纽扣的格子,“给你挑粉色的好吗?”
发丝顺着重力滑落,陆淮修替她挽起,状似不经意地问,“陆太太昨晚在哪睡的?”
“啊?”她昨晚在沙发上睡着了,是Amy把她叫醒的。她面上满是讶异,大概以为她喝多了乱睡。
“看来是不够累。”他手掐上纤腰,“两回都不够,我要再努力一点了。”
白语薇反身锤他,面上欲拒还迎地娇羞道,“烦死了,是你体力不行太累了吧,我是被你的呼声吵到去对面睡了。”
“是吗?”他轻笑,有点不好意思,可眼睛瞧着她,目光强势若温柔的鹰,誓要把她看破看通透。
白语薇避开他,扭身继续挑,“所以,下次要量力而行。”目光略过各类精致的袖扣,她摆摆心神选了粉色,“这个好了,这么少女的颜色肯定比刚才的容易想起我。”
陆淮修接过,垂目扣上,“你放心,我在哪里都会想你。”
“想我什么?”白语薇说完便被他抱在了首饰柜上,身后是悬挂的夸张坠饰来回动荡。
“想你刚才说的量力而行。”他抽掉她腰际的睡衣束带,“陆太太,你最好可以明白,我一直有量你的力而行,若是量我的......”
小王驱车至主楼门前时,白语薇已经睡着了,陆淮修走前扫见她眼下的乌青喉结滚动,替她戴上眼罩。小王给他开门,“陆先生,是提前去机场吗?”本来说好今天12点来接他,结果收到消息说11点来。
“去趟公司。”
“好。”
秦邈被临时调派去出差的时候全部门都在恭喜——
“到底是特助的弟弟不一样。”
“这铁定是要高升啊。”
“难道以后兄弟都到上面去?”同事指尖向上,挥舞两下。他说的是十八楼,总裁办所在楼层。
秦邈什么都没准备,和陆淮修去柏林一周的意外大于惊喜。他问了王秘书,对方也不知,想了想说,让你去你就去,我们陆总可能想培养你吧,毕竟要是开发区的地拍下来我们十八楼肯定还要补个人的。
秦邈收拾好心情回家整理东西,据说陆淮修为了等他拿护照延了航班,这让他更加惶恐。秦毅然出差了,对于这事也很疑惑,不过也说去吧,陆总嘛,没事的。
下午三点,窗外是久别的好天,空姐走到陆淮修身旁,微笑道:“陆先生,飞机将要起飞,请您关闭手机。”
陆淮修打完屏幕上最后的字,“不好意思,在和我太太告别,马上。”
“谢谢您的配合。”
飞机颠簸后进入平流层。秦邈同上次一样,坐姿看似英挺实则僵硬。陆淮修要了杯牛奶,冲秦邈笑说,“可能是我太太喜欢喝牛奶,所以我现在到哪儿都点牛奶。”
秦邈绷气,毕恭毕敬回应道:“旅途不短,牛奶正好助眠,喝了好休息。”
“秦先生听说过我太太吗?”
“陆太太的大名略有耳闻。”
“哦,没想到在美国念书也能听说过我太太。”
秦邈的头皮登时发麻,瞬间扎满密密的针,刺的他想挠,正在心跳大乱时,陆淮修感慨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太太太出名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她什么感觉吗?”
秦邈蹦出一个词,仙女下凡?不过他没说,也没敢看他,只摇了摇头。
“我腿软了。”他说完笑了,“我记得当时她穿着红色的裙子,从门口走来的每一步都踩在了我的心跳上,那晚宾客很多,但他们和我一样俗,像是收到信号一样,一个个地回头,向她看去。等我反应过来,我两手撑着桌子,站都站不住。”
那幅画面也在秦邈的脑海闪回了,他咽了下口水,“那一定很美。”
“太美了,美的将我以为蒙了尘的人生重新打开。”陆淮修的指尖在杯壁滑动,“可惜啊。”
他停了,秦邈的心跳好像也停了,他一颗心悬着,等“可惜”的下文。
陆淮修不急不缓地喝了口牛奶,手帕沾了沾嘴角,“可惜,后来我回柏林了,与她错失一个相识的机会。”
他说完,秦邈稍稍脱离椅背,整片背部汗湿,心跳与耳膜共振,“那确实可惜了。”
“不过后来我回国发展,在一次聚会上邀请了她跳舞,我们就很顺利地在了一起,不知道Edward有过这样的心跳女孩吗?”
“没有,我专注事业,可能还没有机会遇到。”秦邈两拳紧捏,看向他。
陆淮修叹气,笑说:“你还年轻,会遇到的。说不定这次我们去柏林就会有艳遇呢,我帮你留意。”
秦邈点头,向空姐要了杯水,眸子在吞咽中镀上层幽黑。
这是他们的第二面,陆淮修作为总裁能准确呼出Edward,这一定不是秦毅然会提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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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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