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建结束后的第二天，陈亦初和老板一起去进货，老板和他聊起了昨天去乡下的事情，一脸糟心地对他说：“小陈，幸好你昨天没去。”
陈亦初正在搬箱子，听到后茫然问老板：“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老板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说：“就那个村子，死人啦，我们去的时候正下葬呢，哭的声音比唱戏的还大，小摊贩什么的都没有，一整个诳人呢，除了几个老人，啥也见不着。”
老板吐出一口白烟，继续说：“还有哦，昨天还差点轧死一只狗，幸好有人及时站路边拦着，要不然真坏我阴德了。”
老板一支烟抽完，也把昨天去乡下的经历吐槽了个遍，像什么半路没油了，泥巴路车都走不了，还有什么可可和他男朋友吵架，他们饿了一天之类的。
陈亦初边搬箱子边听他讲，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老板最开始讲的下葬，听老板说，死的人是个八旬老人，送葬的人能排半个村，排面不是一般的大，陈亦初想到他奶奶死的时候了。
陈亦初知道奶奶下葬的时候很冷清，亲戚朋友不愿意和他们家打交道，他们怕陈思扬缠上他们，一个都没到场，就连陈思扬自己也不愿意来，因为他嫌麻烦，嫌晦气，嫌浪费钱，还是陈亦初及时回来料理的后事，要不然陈思扬真敢把他奶奶的骨灰随便扔一个地方，然后回城享受他所谓的清福。
陈亦初当时的钱全部用来买回家的车票了，没能把奶奶的墓修得漂亮些，奶奶生前节俭了一辈子，死后却还要在简陋的墓碑里躺着，陈亦初心疼，更不甘心，也许就是这个时候，陈亦初看着那块廉价的墓碑，心里埋下要买一块自选墓地的种子。
陈亦初和老板回超市卸货，他趁店里没客人，打开手机看了眼银行卡的余额，这几个月以来他没攒到钱，工资交交房租和水电费，再减去一个月的正常花销，就剩几百块，离他要攒的数目相差十万八千里。
陈亦初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搜罗附近的兼职消息，这一找兼职，晚上回家的时间就一天比一天晚，但没有一个兼职可以完美地协调好时间。
陈亦初找兼职的计划是在某一个夜晚被沈宿打断的。
沈宿早就把卧室的两张单人床换成一张双人床，他搂着陈亦初，和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薄薄的唇贴在陈亦初的额头或者发顶，脚挨着脚，共享彼此间的温度，这是沈宿和陈亦初睡在一起后最喜欢的姿势。
他们被满屋茉莉花的香气萦绕，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入眠。
那晚沈宿把手放在陈亦初的耳边，手指轻轻揉了两下陈亦初的发烫的耳垂，问他要不要到他们公司来，他们公司正好缺一个财务。
陈亦初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他已经太久没有涉及专业领域了，虽然他大学的时候把该考的证都考了，也把要求的书都啃透了，但一直没有从事过对口工作，而且沈宿的公司也是刚起步，他一个新人过去肯定要拖累他们。
沈宿听完陈亦初有理有据的说辞，很轻地笑出声：“我们公司在你眼里就这么随便吗，”沈宿捏捏陈亦初的耳垂，没什么办法却又有点宠溺说，“当然要先面试，面试过了才让你进，我们在招聘软件上已经发公告了，同期还会有其他人和你竞争这个岗位，绝对公平公正。”
陈亦初向后仰头，和沈宿拉开一些距离，在夜色中看沈宿清晰的轮廓，突然有些动摇，他毕业之后辗转各地一直在面试，想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但他的实习经验实在是太少了，无论去哪儿都没优势，后来为了生存，在超市打零工，吃住是不用担心了，但离他的目标却越来越远。
沈宿微微垂眼，与陈亦初在有限的空间内对视，他笑了笑，又带着点正经：“沈大仙的公司可不是说进就进的，一个月的试用期，还要有考核，时不时熬夜加班，而且啊，老板喜欢压榨员工，尤其是像你这种好说话的，什么端茶倒水，买咖啡都让新人来。”
沈宿平缓的语调仿佛说得不是自己的公司陈亦初无声地笑了笑，然后也用同样正经的语气问他：“真的吗？这家公司老板怎么这么坏？。”
“你不信可以去问问霍旗，”沈宿损起自己来不带停顿的，“当时他招进来的一个小助理被我抢了，结果就干了半个月，工资没要就跑了，老板的黑心肠子只往新人身上用，因为老人他不敢。”
沈宿脑袋动了动，让自己侧躺得更舒服些，陈亦初也跟着动了动，他知道沈宿在开玩笑，因为之前刷到过他的朋友圈，明明是因为人家小姑娘被一家更大的公司录取了，连个电话都没打，直接跑路不干了，沈宿还以为出事了，急了三天，又是打电话，又是联系人，知道真相后都气笑了。
沈宿的手还在陈亦初耳边放着，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他接着说：“那陈亦初要不要来试试？说不定就和黑心大老板成为同事了。”
沈宿刚才的话让陈亦初更加动摇，他本来以为沈宿会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直接黑幕，陈亦初能接受别人的帮助，但不会完全依赖别人，这几个月，沈宿对他的好已经足够多了，如果连工作都要带自己，那他真成累赘附庸了，但刚才沈宿说的面试、实习，又让陈亦初觉得沈宿不会真的意气用事。
陈亦初阖了一下眼，如果面试不通过，那就说明自己能力不够，还需要磨练，如果面试过了，那就证明自己有能力站在沈宿身边，左右都没坏处。
陈亦初终于说：“好，我想成为黑心大老板的同事。”
桌子上的茉莉花开得正盛，玻璃花瓶上的一个小气泡倏尔浮上水面，炸开，沈宿放在陈亦初耳垂上的手移到后脑勺，拖着陈亦初的脑袋向自己的方向移，陈亦初早就习惯沈宿这样了，他就顺势往前靠。
直到两人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陈亦初知道沈宿又在他发顶上落了一个吻，接着他又听到沈宿的声音在耳边很轻很缓地响起。
“陈亦初，你能和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吗？你在哪里上初中，又在哪里上高中，你和奶奶在一起时喜欢做什么，我想听。”
陈亦初每次在沈宿的怀里都感觉格外安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像讲故事一样，一点一点把过去说给沈宿听。
“我在淮市二中上的初中，那里有两个食堂，听同学说一食堂的菜又便宜又好吃，有时候还会发水果，不过我没怎么去过，因为我是走读生，上课的时候我的位置在第三排靠窗，到了晚上能看到后面的学区楼亮着白色的或者黄色的光，有次晚自习看入迷了，老师还让我上黑板上写题……”
陈亦初呓语般低喃：“高中的时候课程紧张，我最喜欢的就是晚饭的时候，趁大家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在走廊看落日，我没什么朋友，但也不孤单，有落日陪着我……”
“奶奶家有一棵枣树，还有半院的番茄，我放假的时候就待在奶奶家，冬天在院子里堆雪人，能堆成人那么高，夏天的时候渴了饿了就跑去番茄园里摘番茄吃……”
陈亦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沈宿知道他讲累了，就轻轻拍着他的背，又重复了一遍睡觉前的话，
“晚安，陈亦初，希望你做个好梦。”
陈亦初对待这次面试很认真，白天在超市打工，只要闲下来就回顾知识，学面试技巧，这几个月他没碰过书，以前学过的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能抓紧一切时间准备，颇有种高中生应对高考的感觉。
老板和老板娘知道陈亦初要去面试，也不拦着，反而专门给他留时间看书，只让他干些杂活，陈亦初知道老板和老板娘的好心，他没什么可回报他们的，只能每次过来的时候给他们买些水果当作谢礼。
这时候老板娘就会说：“费这钱干什么，年轻人就该有点干劲，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个小超市里，小陈你好好看书，争取面试成功。”
陈亦初挠挠头笑了笑，说：“谢谢老板娘。”
很快就到面试那一天了，十二月二一，还有十天就过年了。
陈亦初学东西很快，他又把重心放在面试上，而且回家还有沈大仙亲临指导，简单的面试根本不在话下。
来面试的人加上陈亦初其实只有三个，现在沈宿的公司在业内完全可以称得上透明的存在，没有谁能预测未来会怎么样，怀抱着雄心大志的人自然看不上面前的小公司。
为了保证面试的公平公正，沈宿找了一个编外的专业人员对三人进行价值评估和面试。
陈亦初这么多天的准备没有白费，一来他的专业对口，二来面试回答实在让人找不到漏洞，怎么看都对这个岗位势在必得。
面试官让他回去等通知的时候表情很满意，陈亦初出来的时候看见沈宿在外面站着，他一看见陈亦初出来了，立马走向前去，看样子比本人还紧张。
陈亦初对他扬起一个很大的笑：“谢谢沈大仙这些天的指导。”
沈宿看到陈亦初这个状态就知道了个**不离十，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同样回之一笑：“应该的，不过不用过分迷恋沈大仙，沈大仙偶尔才下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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