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婚宴

陈亦初老板的儿子结婚,邀请陈亦初去参加婚宴,陈亦初以前跟奶奶吃老家的婚宴席的时候,他都和奶奶坐一起,没人灌他酒,但在这就不一样了。

陈亦初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胃里烧起来,脑子也跟着烧起来,周围人喜气洋洋地喝酒、吃菜,说一些天南海北的话,有时候陈亦初也能掺和上一嘴,他年轻,大家就可着劲逗他。

陈亦初不经逗,一逗脸就红,看他这个反应,大家更想逗他了,逗完喝酒也不含糊,陈亦初被老板拉着也喝了两杯白酒,辣得舌头发麻。

婚宴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超市老板看他喝得晕晕乎乎,本来要送他,陈亦初坚决不要,说走几步路就到家了,还让老板回去帮忙,老板也没再坚持,只送了一小段路就回去了。

陈亦初眼皮上下打架,甩甩脑袋还是睁不开眼,他摸着路边的台阶就坐了下来,马上入冬,空气里的凉意无孔不入地钻到衣服里,陈亦初真的喝醉了,站都站不起来。

他今天为显得正式,特意穿了西装,在宴会厅不觉得冷,一出来冷风一吹,汗干透了,就开始觉得冷了,陈亦初胳膊放在膝盖上,头埋在臂弯里。

——冷

头顶上的路灯突然灭了,陈亦初没有感觉,他想睡觉,想睡在这里再也不起来。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太大,陈亦初半梦半醒,他在梦里看见他奶奶了,奶奶站在院子里,背后是他小时候栽的那颗枣树,枣树已经长大了,长出繁茂的枝叶,斑驳的阳光洒在奶奶肩膀上,奶奶看见陈亦初在门口站着,乐呵呵地对他招手,“小初,快进来啊,奶奶给你摘番茄吃。”

奶奶说完走向那一片番茄园,陈亦初跟在后面,奶奶的腰慢慢弯下去,陈亦初伸手去扶,手刚抬出去,奶奶就没有了。

陈亦初眼角洇出一片湿润,他低声呢喃、重复:“……奶奶。”

“我好想你啊,奶奶。”

陈亦初声音哑了,肩膀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哭得太久而微微颤抖,他把头埋得更深,似乎这样能汲取温暖,似乎这样才能再次见到想见的人。

陈亦初觉得是不是下雪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冷。

忽的,陈亦初背上多了一份柔和的力道,再然后有什么东西盖在了他身上,带着熟悉的、温暖的、清晰的茉莉香。

沈宿在知道陈亦初喜欢茉莉花之后把洗头膏、沐浴露全都换成了茉莉花的味道。

陈亦初猛得抬头,路灯坏了,那人站在背光的位置,他只能看出一点模糊的轮廓,但只有这点轮廓,陈亦初也认出来他是谁了。

沈宿把他眼角还没完全干透的泪痕擦掉,架着他站起来,陈亦初浑身使不上力气,整个人靠在沈宿身上。

“怎么这么洋气?为了风度不要温度了?洋人都没这么洋的。”

沈宿边说边把大衣给他穿好,陈亦初喝醉也老实,任由沈宿在他身上捣鼓,只是陈亦初觉得冷,沈宿身上热乎乎的,陈亦初忍不住往他身上赖。

沈宿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应该不小心碰到陈亦初胳膊上的痒痒肉了,陈亦初笑着往后缩了一下。

“陈亦初,”沈宿给他穿好衣服,在他耳边轻轻说,“咱们回家。”

“嗯。”陈亦初用浓重的鼻音发出声来。

沈宿提前在这一片打好了车,这会儿正好赶上,他把陈亦初塞进车里,自己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他刚坐好,陈亦初凑过来,把脸贴着沈宿肩膀,还小猫似的蹭了蹭,手指攀上沈宿的手腕,不知轻重地捏着。

沈宿怎么也想不到,喝醉了的陈亦初老实是老实,但很黏人,一刻都不能和沈宿分开。

站在房间门口,沈宿抽出手从裤子口袋里拿钥匙,陈亦初捏着他的手指不让动,沈宿没办法,只好换了另一只手别扭地从口袋里把钥匙拿出来开门。

沈宿出门前特地把暖气打开,这会儿屋里正暖和,陈亦初不觉得冷了,还自己把大衣和西装外套脱了,只剩下一件白衬衫扎进西装裤里,陈亦初很瘦,跟沈宿合租的这几个月虽然胖了几斤,但还是撑不起来这个宽大的衬衫,显得极其不合身。

陈亦初坐在床边,晕晕乎乎地睁开眼,沈宿正弯腰捡他弄掉地上的衣服。

陈亦初脖子是红的,脸颊也是红的,就连眼睛也因为刚刚哭过红了一圈,他笑着叫沈宿,酒精浸染过的嗓子更加低沉暗哑:“沈宿。”

沈宿把衣服放到自己的床上:“你在这先坐着,我去冲杯蜂蜜水。”

沈宿转身去厨房,刚走两步,就被陈亦初叫住。

“沈宿,”陈亦初的眼睛又黑又亮,是反射太阳光的月亮,只有在夜晚才会让人知道,他眼尾微微向上挑着,微微抿了下唇,“……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沈宿没办法似的折回来摸两下陈亦初的脑袋,柔软的发丝贯穿指缝,他笑着让陈亦初回答:“你说说我怎么对你好了?”

陈亦初视线和沈宿交触,他像当初小亦初数落陈亦初每一次指挥都在害他那样,把沈宿对他做的一件件好事拎出来,和小亦初不同的是,陈亦初现在心里满满都是真诚与感激,仿佛要把真心拿出来给沈宿看。

“你让我租这么便宜的房子,总是带给我好吃的,还买了我一直不敢买的茉莉花送给我,你和我睡一起给我暖手暖脚,上次我爸妈吵架,你把我带走,还帮我找律师,我不知道那个律师究竟是不是你的朋友,但你肯定花了好多心思……”

喝醉陈亦初除了黏人外又多一个新特征,话多。

沈宿站在床边,陈亦初坐着,沈宿双手捧起他的脸,拇指在他颊边不知轻重地摩挲着:“陈亦初你怎么这么厉害呢,我都不知道我对你有这么好。”

陈亦初弯弯眼睛,歪头蹭着沈宿的手,沈宿的手心是温暖的,陈亦初脸颊发烫,唇色比以往更深,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沈宿,重复问:“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沈宿思考几秒钟,用同样认真的语气反问他:“对陈亦初好需要理由吗?”

陈亦初把沈宿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然后放在自己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需要的,”

陈亦初反应变得迟钝,说话速度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沈宿,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生下来就是要赎罪的,需要为我爸妈赎罪,我只有拼命对他们好,拼命完成他们的要求,他们才不会吵架,我还要为奶奶赎罪,因为我,奶奶过得这么苦,走的时候还要为我求平安符,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就连欺负我的同学,都是我应该接受的报应……”

陈亦初眼里蓄满泪,他不再看沈宿,低着头,眨巴一下眼,两滴泪落在沈宿手心清晰的纹路上,沈宿手指动了动,呼吸变得不正常。

陈亦初的话没说完,声音却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抖,“可是,沈宿,我要怎样才能赎完罪啊?我好累,背着这些罪活着,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清醒状态下的陈亦初无论如何也不会向其他人说这些话,沈宿用手指拭掉陈亦初脸上泪水的痕迹,可陈亦初的眼泪像是关不住的阀门,一直从那片凹陷中流出来,沈宿刚擦掉的地方转瞬间又被沾湿,就连他的手指也被染上咸咸的泪珠。

“陈亦初,”沈宿宛若星辰大海的修补者,将所有爱与陪伴倾注,“人怎么会生来就是要赎罪的呢?”

“沈宿对陈亦初好,是因为陈亦初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陈亦初知道沈宿怕蚊子、怕热,每次沈宿回来,陈亦初会提前开空调,喷驱蚊喷雾,”沈宿缓缓说,“沈宿工作忙,经常出差,陈亦初就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沈宿还知道陈亦初经常喂小区里的流浪猫和流浪狗,看见垃圾桶倒了会主动帮环卫工人收拾。”

“陈亦初,他们的错怎么要让你来承受呢?陈亦初听话又懂事,是一个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小孩,他们谁都不应该把错误归咎在你身上,陈亦初这么善良,是要有好运的。”

沈宿垂眼看陈亦初柔软的黑发,他微微俯身,唇落在陈亦初的发顶,轻轻的、温柔的,像一阵带着腥咸的海风,包裹着陈亦初的身心。

“陈亦初,这次你不是来赎罪的,”沈宿说,“是来被爱的。”

陈亦初没有知觉地愣在原地,眼睛里的泪终于干涸,那汪暗藏于井底的深潭宁静、不可思议。

沈宿又躬身吻在他的额头:“陈亦初,冬天快到了。”

“和沈宿一起期待这个冬天吧。”

沈宿看着陈亦初把蜂蜜水喝完之后把陈亦初的衣服脱了,给他换上睡衣,裹好被子,自己收拾一番后也钻了进去,他抱着陈亦初,下巴抵在陈亦初的头顶上。

陈亦初觉得热,撑着手要离沈宿远一些,沈宿一使劲就把人往怀里带。

沈宿嘴角弧度越来越大,腾出来一只手拍着陈亦初的后背,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地拍着,直到陈亦初呼吸平稳规律,沈宿才停下。

“陈亦初,”沈宿在夜色里看不清陈亦初,空调制暖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响着,陈亦初的头发毛茸茸地蹭在沈宿脖颈,沈宿把他搂得更紧,像要融进生命和血液里,他轻缓地说,“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回应沈宿的,是陈亦初睡舒服之后,不自觉发出的哼声,冗长、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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