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校花同学”,纪璇的思绪好像被瞬间拉回七年前,然而街声阵阵,是属于七年后的喧闹。
纪璇回过神,尽量平静地与他对视:“对不起秦总,我不该对您的私生活过多揣测,只不过当时有些困扰。”
秦肆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刨根问底:“什么困扰?”
纪璇只好实话实说:“公司有同事开我和您的玩笑。”
秦肆目光顿了顿,才又问:“你觉得很困扰?”
纪璇点头:“有点影响工作。”
秦肆微勾起唇角,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语气带着自嘲:“倒也是。”
“那天看到您带未婚妻买钻戒,所以就告诉同事了,其他的没多说。”纪璇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您放心,我不是八卦的人,我的同事也都是嘴上开开玩笑,我回去会再次强调的,不会打扰到您和您未婚妻的生活。”
秦肆侧过头,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似乎在自我消化某种情绪,良久后轻笑了一声,带着无奈的眼神望向她:“纪璇。”
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很认真,纪璇神思恍惚了下,仿佛又在现实和过去间穿梭着,也发出一个模糊字音:“嗯?”
秦肆望着她,一字一顿:“那是我姐。”
“啊?”
“买钻戒的是我姐。”秦肆的手在罗马柱上虚握成拳,“我没有女朋友,更没有未婚妻。”
纪璇愣愣地眨了下眼睛。
“单身,无暧昧对象。”他盯着她的眼睛,俯身低头再次拉近距离,似乎想把每个字都钉进她心底,“明白了吗?”
纪璇脑子里一团乱,机械般点头回应:“明,明白了。”
秦肆脸色稍霁,直起身:“所以是接着叙旧,还是送你回家?”
“我回家。”纪璇果断回答,“不用送……”
后半句说了也白说,秦肆在路边打了辆车,把她塞进去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秦肆坐在旁边,夜晚的街景缓缓后退,又让她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随着车速越来越快,窗外景色也变成模糊发光的色块。纪璇看了一会儿觉得晕,回过头,不由自主地瞥了眼身边的男人。
秦肆正好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交接,纪璇率先局促地躲开,找了个话题:“你为什么没去当职业运动员啊?”
一直想问,却一直找不到机会问,或是觉得时过境迁,已经失去了关心的意义。
但留在心里总是个抹不平的疙瘩,此刻气氛微妙,让她忍不住问出来。
“又累又穷,还不一定能出名。”男人轻描淡写地说,“我又不傻,把一辈子最好的年纪耗在里头。”
纪璇直觉这不是实话。
他平时是个言简意赅的人,话越多,解释得越具体,越说明心虚。
他回答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她又看了他一眼,这会儿他仰靠在椅背上,车窗另一侧的光影打在他脸上,有种模糊易碎的感觉,只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一丝痛苦。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痛苦。
但只有一瞬,转眼即逝。他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仿佛对一切游刃有余的男人,偶尔让她想起七年前那个恣意洒脱的少年。
纪璇把追问的话咽下去,假装看了一路风景。
**
白苏走完春季秀从法国回来,在纪璇家浑浑噩噩睡了一天一夜。
作为一个不温不火的模特儿,白苏佛系且咸鱼。
爸妈离婚时分给她一套房,作为后半辈子在江城的依靠,她赚的钱只要饿不死自己就行。
白苏说之所以喜欢纪璇,是喜欢她身上那股淡定的冲劲儿,不会野心勃勃到令人反感,就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向日葵。
纪璇做了晚餐,土豆肉丝,虎皮青椒和紫菜蛋汤,吃完后白苏洗碗。
“宝贝,我给你带了礼物,卧室门口柜子里那个黑色的,你打开看看。”白苏在厨房喊。
纪璇回房,果然在卧室门口的柜子里找到一个黑色首饰盒,盒盖掀开,丝绒垫上躺着一枚星星胸针,铂金和钻石熠熠闪光。
白苏解释道:“这个叫北极星,据说对事业运很好的。”
纪璇用食指摩挲着那颗星星,说了声谢。
白苏:“客气啥,下次给你买招桃花的。”
纪璇笑了笑,不置可否。
胸针躺在手心,确实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照亮了七年前操场上方的夜空。
那天她月考失利,晚自习一个人到操场发呆,坐在草地上胡思乱想。一会儿望向高高的教学楼顶,不知道从那儿跳下来是什么感觉,一会儿想象回家的时候站在路口,被车撞死。
可是她没那勇气,最终必定是拿着跌出年级前三的成绩单回家,接受奶奶的冷嘲热讽——
女孩子是没有用的,除了嫁人生子没一点用。
那天晚上,倒吊在单杠上的少年陪她看月亮,看星星,找她的星座,告诉她哪颗是北极星。
秦肆说一起看过北极星的人未来一定会在一起,这是来自天空的祝福,纪璇不信。
后来她才知道,不仅这话是胡诌的,那晚也根本看不到北极星。
“想啥呢?回魂了。”白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沙发上,朝她屁股轻轻踹了一脚,“明天周末咱俩去逛街?”
纪璇生无可恋地抬起手,垫在后脑勺:“你自己去吧,我没有周末。”
白苏:“又加班?”
“唔,三个项目压着呢,甲方可不会管你过不过周末。”纪璇起身,“我去改改图,你电视小点儿声。”
白苏啧了声:“行吧,打工人。”
打开Sketchup给秦肆的项目进行初步建模,不到一小时就困了,人果然不能在吃饱饭之后做事。
又觉得电脑有些卡,把磁盘进行了清理,顺便杀了个毒。
等杀毒的时候玩了两局扫雷。
后来连扫雷都觉得卡了,心想着该换个电脑,又去淘宝上看电脑。
一整个晚上,工作效率几乎为零。
纪璇决定以后还是在公司加班,家里的氛围只适合休息和睡觉。
电脑的确该换了,她还是刚入职时买的电脑。工程软件多,不敢删,如今系统和内存都严重超负荷运转。
*
周末在公司加班的只有她一个,其他人要么住得远,要么不想来,大家各自工作,远程交流。
平时用眼太多,纪璇包里常备眼药水,最近太忙,没留神见底了,眼睛里干燥刺痛,赶紧买了瓶眼药水让跑腿送来。
下楼拿外卖的时候,恍惚有一辆熟悉的车从门口开过去,揉揉眼,又看不见了。
转念一想,黑色奔驰太常见,应该是错觉。
周末过得像工作日,夜幕降临后才从公司里出来。
三月天气乍暖,昼夜温差大,中午日头正盛的时候恨不能穿短袖,晚上却庆幸带了毛呢大衣。
换季皮肤敏感,冷风一吹,刮得面颊生疼。
纪璇往地铁站走,抱着手臂储存热量,脚步迈得很快。
突然听见一道车喇叭声,她回过头,只见一辆黑色SUV靠近她缓缓地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来,驾驶座男人闲闲望着她:“上车。”
纪璇没拒绝,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自从知道他并没有女朋友,纪璇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没别的,只是跟他相处时少了些背德感。虽然之前也没抱什么不该有的幻想。
她不是个爱幻想的人,也从小知道自己没有幻想的资格。唯一一次是十七岁少年给了她一场梦,最终她一个人醒过来,继续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人间。
二十五岁的纪璇没有人能再给她造梦。二十五岁的秦肆也不再是过去那场梦里带她奔跑的少年。
“才下班?”秦肆把音乐声关小,问她。
纪璇“嗯”了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他嗓音干脆,几乎和她的声音无缝衔接,像是准备好的回答。
纪璇忽略掉心底怪异的感觉,点点头:“谢谢。”
“说过了,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秦肆勾着唇,笑意很浅,“项目还顺利吗?需不需要帮忙?”
纪璇忙不迭回答:“不用。”
唐婕说客户是菩萨,得焚香三拜日夜供奉才行。
她虽然没那么夸张,可也不敢答应让甲方帮忙这种作死的事。
清江湾离公司不远,地铁两站路,秦肆绕过堵车路段,十几分钟就到了。
纪璇抬手还没碰到车门,驾驶座上的男人突然靠过来。
周围空间被占据,氧气变得稀薄,整个人被他的香味和体温所笼罩,纪璇猝不及防地错愕,脸颊也不自觉烧起来。
“秦总。”她提醒一声,“我要下车了。”
秦肆看着她,眼底深处像寂静的永夜在引人坠落沉沦,她知道危险,勉力挣扎,在清醒和放纵间僵持着,手指紧握成拳,早已冒出汗。
“你眼睛很红。”秦肆淡声开口,“最近熬夜很多吗?”
纪璇保持镇定的声音:“还好。”
“我不急着开业,所以你不用那么拼。我不希望乙方因为我的项目累死在工作台上,明白吗?”他嗓音平和,却像是在给她下命令。
纪璇只能讷讷地“嗯”一声:“明白。”
“回去好好休息。”他坐回驾驶座,打开中控。
纪璇终于下车,背对车门长长地舒了口气。
下车前,他往她兜里塞了个小袋子,她到电梯里才想起来,拆开一看,居然是一瓶眼药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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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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