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夜哭

梁帝感到很厌烦。

这老大真是恃宠而骄、没完没了了!

回到后宫,越贵妃又哭哭啼啼求告,因为这次祁王查处的官员中,有两个是她的人,平时也要靠他们进贡。

梁帝其实并不真想包庇这两个蛀虫,但祁王这么坚持,在朝堂上还煽动了不少朝臣支持,也惹起了他的火气,他就非要保住他们了,而为了帮他们伪造无罪证据,他授意了悬镜司。

祁王的智囊们甚有本事,沿图索骥就盯上了悬镜司。

悬镜司自设立之初就由皇帝直属管辖,原来的职责主要是境内外侦察、情报收集和传递,当然也为皇帝做些不便于摆上台面的事情,但还是以维护国家安全为主要责任。

但今日的悬镜司已经完全等同于皇帝私产,其行权不受大梁法度节制,做事只讲目的不问对错,偏生这帮人又颇有本事,凡处置无有不成者,朝野受影响甚大,私下均大有非议。

祁王对这种“暗室行事”做法心中一直就不喜,他早就有从根本上铲除这些制度毒瘤的想法,于是以侦察到悬镜司行事悖理、知法犯法为由,以辅佐亲王之尊,顺势又提出了规整朝廷法度的问题。

祁王建议,朝廷法度应归于统一,悬镜司职责狭窄,应裁撤并入大理寺,此后奉明诏,行核查、办案之权。

此奏议一在朝堂提出,就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附议,盖悬镜司绕开司法机构,不照司法流程办事,私行巡察缉捕之权,私设刑狱,超脱于朝廷法度之外,让人不满久矣。

梁文帝心知长子素来不喜悬镜司行事方式,万没有想到这回他竟然直接在朝议时提出,且态度明确,直指其有假造证据之嫌,一副要追查到底的架式,不由恼羞成怒,当庭斥责祁王好大喜功,牵扯太多,不就事论事,无端引发人心惶惶,直接宣布罢朝。

御书房内,只有梁帝父子和高总管在此。

梁帝大发雷霆,斥责祁王,恃宠而骄、行事莽撞、不知所谓!

“悬镜司设立已有几代,从来皇帝直属,尔今提出裁撤,不是在削减皇权、不是质疑和挑战朕的威严吗?身为皇子,你还懂不懂事?如此哗众取宠、清谈狂论,何为皇室表率?”

祁王却认为自己的提议,不单是以皇子的身份,更是从大梁臣子的角度,是为君分忧、为国献策。

“今日悬镜司,行事狂悖,超脱法度,已成制度毒瘤!一位真正的明君,其实身边根本不需要这种机构存在!这样只会让臣民和皇上离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混账!你来教训朕!不孝子……”梁帝气得抓起案几上的镇纸扔过去。

“陛下……”高湛本来躲在一旁角落里装死,这下,吓得喊出声来。

面对飞来的镇纸,祁王躲也不躲,这下虽然没有直接击中颜面,却也擦过了额角,额角立时沁出血来。

梁帝从来没有对皇长子发过这么大的火,下过这么狠的手,高湛吓坏了。

梁帝气得口不择言,“混账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君臣伦常?你还没有坐到这个位置,就骄矜狂傲、君前失仪、高调行越级之事,你知不知道错了?”

祁王犟着脖子不认错,高湛吓得双股战战……

谁也没有注意到厚重的帘幕后面,有一人缓缓地退了出去。

他已经在此站了很久。

夏江出了宫,在外头转了好几圈,不得要领,心内烦乱,回了悬镜司。

迎面遇到夏春,“师傅可是身体不适?今日不是说去宫里?师傅脸色可是不好……“

他是自己的大弟子,性格沉稳,办事最是稳妥。

“无碍……对了春儿,上次听你说起咸州有位书生,擅模仿他人笔迹,惟妙惟肖,几可乱真,真有此事?“

“不错,此人是位教书先生,书法甚好,不仅临摹大家名帖让人佩服不已,就是平时模仿同窗、学生笔迹,也能毫无破绽、以假乱真……天下之大,能人何其多!怪不得师傅早年教育我等弟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不可自傲’呢!“

夏春的学武资质在三个弟子中属于平平,但他爱好音律,擅长书法,在这两方面造诣颇深,能得他由衷称赞,可见此人是真有点东西。

“师傅问及此事,是有何吩咐?”

“无事!只是看到你,突然想起你上次啧啧称赞此人的情形而已。”

“哦,那、师傅,弟子这就……“

“去吧,去吧,做你的事儿去。”

进屋,关紧门扇,屋内立即昏暗下来,只有一扇小小的窗,透进日光来,斜打在他脸上。

这间小屋位于公事间最内里,没他人敢进来。

夏江环顾了屋子一周,却是目无焦点,最后,无力地坐在凳子上。

自己原本,对于夺嫡之争,是绝没有兴趣去参与的,反正,自己忠心的,只能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

师叔临告老前,严正告诫过自己,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别去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可如今,萧景禹,是你逼我的!

那个位子,却是不能,由你萧景禹来坐!

你今日,就想要砍掉悬镜司,就算在文帝手上,他勉强保住了我,但若到了你手上,就一定不会再容下我!

若悬镜司被裁撤,就算不清算我以往所行之事,我也会回到一无所有的最初,因为历来庙堂之上,都是高门、世家的天下,我一介平民,哪能保有现在的身份地位?

就算能和那些寒门之子一般,通过考举、推荐,在少得可怜的名额中间争一争,运气好获得官身机会,但再从底层开始逐步做起,自己岂能甘心?

再则,自己在悬镜司这个位置,这些年得罪人多也,保不准就被人落井下石、一败涂地……

没有悬镜司,我夏江什么都不是!还可能因此灾祸上身,老命不保!

所以,我和你萧景禹,算起来已是势同水火,你死我活!

可你萧景禹现今如日中天,广受朝臣敬仰和拥戴,又是皇长子,历来被皇帝疼爱和倚重,要推倒你,委实极难!

皇上历来看重你,多年亲手栽培你,虽你自己作死,让皇上对你不满、产生疑心、甚至忌你,但要他真下手,他定会不落忍……除非……

除非你犯下让他绝对无法容忍的大错——比如:谋逆!!!

自己跟随皇上多年,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对他还是了解的:

他也许能忍下很多事,但对于挑战他权势、要抢走他天下的人,他绝不会忍;

无论这个人是谁,兄弟、父子、朋友……

帝王之路,本就是称孤道寡,孤家寡人一个,永远注定了孤独,谁也不能动到他碗里的乳酪,直到他再也捂不住的一天……

可现在,他自认壮年,谁想推翻他,他一定把谁锤到底,锤到死!这是唯一的灭掉萧景禹的可能!

所以只有剑走偏锋,诬陷萧景禹陷入谋逆的泥沼!

所以才突然想到了那个模仿人笔迹几可乱真的书生……

可是要带走祁王的笔迹,绝非易事;

还有一点极其关键的,他有军方后台,大元帅林羡,是他亲舅,他们舅甥关系极好!

如果不扳倒林羡,皇上还忌着这位大元帅,祁王仍然不会彻底倒下!

而林羡,据自己的观察和分析,其实皇帝忌他更多,家财万贯、有权有势、功高盖主……只是他一直夹着尾巴,低调做臣,皇上碍着兄弟情分,边境又确实少不了他……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本来林羡,和自己也没多大干系,可是,他却是和她最后见过面的人!

虽然颜弎和四儿没有多讲那日他和她的对话情形,自己却直觉他和她有旧,还不是一般的旧……这让他酸又恨!

其实说到底,直到最后,她也没把自己完全给到我……他还是害得你滑族直接亡国的刽子手,你却和他还……

林羡、萧景禹,你俩实在该死!是你们惹的我!

可是,扳倒林羡这位军界大鳄,凭自己一己之力,是远远不够!自己必得找到同盟……谁可能是同盟?

这人必得是军界之人,但军界之人受他恩惠者多也,或受他调教、或和他一起战斗过甚至被他救过性命!这种过命交情自己懂,是极难被撼动的……

那些老家伙们倒未必得过他恩惠,可是老家伙都是墙头草,也早没有激情,和林羡又没有深仇大恨……不要偷鸡不成,把自己蚀进去!

谁敢甘冒天下大不韪,能和自己合作,把林羡打下去,甚至愿把祁王打下去……这个人,难找……

夏江,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整整一日一夜。

等他出来时,满脸胡茬,满眼血丝,沉沉的目光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的阴毒狠厉……负责洒扫院子的老李头,见之唬了一跳,赶紧远远地避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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