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早就做了极其充分的准备,在晋阳阵痛开始之后,整个林府还是紧张成一团。
接生的三个稳婆,找的是京城手法最稳名声最好的;
太医院的太医们,除了必须当值的留下外,其余的都给安排在外院候着,这是太皇太后和皇帝联合下发的旨意。
薛氏和林无遗不肯回屋待着,就在院子里焦灼地等待,但总算还没有失去方寸;
紧张得失去了方寸的,是梁国的战神林羡——只见他不时对搓着双手,在院子里沿着墙根时快时慢、来来回回地丈量着土地——从前再难的战役面前,都没有这样的焦虑和无措过。
盏儿这次被宸妃从宫里派回来娘家守产,这会儿瞧着这一大院子满满当当的人,感到十分震撼——这么大的阵仗,连宸妃当年生皇长子都不及了;
金华殿还派驻了一个小太监过来,是高湛新收的徒弟,随时准备第一时间跟皇上和高公公汇报公主的生产进展。
林府的嬷嬷们,本来都算是见过大世面、大阵仗的,知道自己家的少爷,如今是军界杠把子,是战神,是国家栋梁、定海神针;自己家的公主,是整个梁国最贵重的嫡长公主,是太皇太后一手带大、是今上最看重的亲妹子……
可是,任你再重视,这女人生孩子,就是要等,就是要疼,这是必经的过程,并不会因为身份高贵或者拿出更多的金钱财富,就能缩短产程、减少痛楚……
所以主管嬷嬷们本来即使心中紧张,做事也循着规矩,井井有条,绝不想忙乱;
然而,如今看着这满府的紧张气氛,却身不由己被带动着着急慌忙起来,走路都是疾跑,说话都是低声急促,连喘口气,都是压抑得低低的、然而急吼吼的……
毕竟是头胎,就算拥有所有人的努力和配合,晋阳公主还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把孩子生下来——
开文八年二月初六卯时,天蒙蒙亮,金陵城东,林府东府,灯火通明中,迎来了第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这万众瞩目的几声儿啼声之后,金灿灿的朝阳从远方天际喷薄而出,天地间,立即霞光铺泻,万里熔金!仿佛这万里山河、这悠悠天下,都在见证和庆贺这名小婴儿的诞生!
这林府的希望,被林无遗取名为林殊,喻示着这个孩子不凡的未来。
林殊出生后,林府安排了超大规格的“洗三”,观摩人物很重磅,除了京城里林家的亲朋故友外:
钟氏,带着两孩子在边境陪林之校一过完春节,就立即动身,大车小车地往京城赶,终于在正月底回到林府,赶上见证和陪伴侄儿媳妇生产;
晋安林氏宗族的几位主要族老,闻此喜讯都带着家眷赶了过来,京城,可是很多年未来了;
河洛薛家,老爷和老夫人、及薛家的新当家人——薛氏的兄长夫妇、及几个叔婶都提前赶到;
林羡祖母梅氏来自汉中望族,京城周边尚有几个平时往来的亲戚,其家中掌事人、老祖宗,都被请到;
更有林无遗和林羡朝中的好友同僚,但凡平时有些往来,都自动来到;
宫中,太皇太后不能亲至,派遣了王宫正代为观摩;
皇帝派遣了高公公过来观摩……
规格之高,京城近些年再无人可望其项背。
“洗三”后,接着就准备“满月酒”。
如果说“洗三”时过来的都是长辈的话,那庆贺小世子满月就不拘辈分了,因而但凡能扯上点关系的人家,都赶着来送礼;
一时实在扯不上关系的,就请人转折着建立起关系……
毕竟今日谁不知道,这位刚出生的小世子,母亲是皇室宗族最被尊崇的嫡长公主,父亲是军中统帅、朝廷肱股、今上的发小好友!小世子同时又是皇上的嫡亲外甥,他的得来,还是皇上亲自安排、一手炮制的杰作!
真可谓是众望所归的天之骄子!
贺礼虽也分远近亲疏、各有不同,但基本都是同级别里面最厚重的了。
不谈来自宫里太皇太后、皇上、太后、皇后,及各宫娘娘的赐礼,那基本都是各宫压箱底的宝贝;
河洛薛氏富甲一方,这次是送上了州府的一整条商业街作为贺礼;
林氏宗族各老,奉上的是晋安老家良田一千亩;
梅氏宗族也是极为富有,虽然林梅氏已过世多年,往来有些少了,但这次家族送来了一棵翡翠树、一块和氏玉璧,以示祝贺“家庭圆满、生机日盛”之意。
翡翠树高两尺,翠绿晶莹欲滴;玉璧则称采自荆山,与举世闻名的“完璧归赵”的珍宝同源。
……
只是言太师府,世人猜测其可能对于宸妃娘娘入宫一事仍有心怀不满,这次林府这么重大的喜事,他们只送了一串沉香珠串,及一些牌面上的各色贺生糕饼等;
想当年,这两家可是走得极为亲近,简直亲如一家的啊。
一时之间,林府东西两府人来人往,人流络绎不绝。
主子们忙着接待、陪伴各种客人,虽疲累,但忙碌中充斥着喜意;
得脸的丫鬟、婆子们帮着处理各种往来人情,记录、整理收礼的各种账单,有些人不免有些骄矜起来——
世人对于林家的这种尊荣富贵,皆是羡慕至极,继而甚至产生嫉妒,奈何有什么办法呢?
朝中有经历了几朝的三、两位老臣,虽然自己家中也和林府有所往来,但见此情景心中却暗暗心惊:这烈火烹油、**滚烫的势头,好像有些过了啊!
春波殿中,越妃对着梁帝撒娇:“陛下,臣妾听说宫外那林府不得了了,这生一个孩子,得了半个国的厚礼……我们景宣相比……哎呦,这可怎么比?”
梁帝:“你要比?但凡你母家徐广仁那边,稍微争气一点,朕也能提拔提拔……实际上呢?烂泥扶不上墙!”
越妃一窒,想起义兄先前被人参“受贿白银万两”,梁帝看在她的求情份上才从轻发落,一时气恼不语。
梁帝又道:“再说,再怎么受宠受捧,跟朕的皇子们好比吗?那就不是一个级别,以后休得再出此胡言乱语!
“还有,朕已经有了六位皇子,两位公主,阿羡他才有第一个儿子,就是真张狂了点,朕也……朕也是可以……可以容忍几分的。”
一旁听着这番对话的高湛,微微抬头瞄了下皇帝,又立即垂下了眼帘。
皇上在说服自己呢,他终究,还是见忌了。
接下来皇帝也不在春波殿用晚膳了,拂袖而去。
越妃撒娇卖痴挽留不住,露出失望又惶恐的表情;而熟知皇上心性的高湛,弯着腰紧紧跟随,这越妃啊,是真懂得拿捏!
不久,越妃徐越宓被擢升越贵妃,赐居昭仁殿,并赏赐饰品摆件、珍宝无数。
这无缘无故的越贵妃的擢升受赏,一时引起议论纷纷,甚至略略盖住了林府那位林殊的降生。
正阳宫内,言皇后咬碎了银牙:“越……这个贱货,她凭什么升位?现在她都已经越过林乐瑶了,凭什么?”
菊香:“是呀娘娘!宸妃么说起来还仗着有位林帅,那位,没有依仗、没有功劳,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凭着讨好皇上那些狐媚子骚手段!可是皇上,就只吃她这一套!哼!”
飞羽宫内。
“娘娘,这春波殿,哦,后面要换到昭仁宫了,真是升得奇怪?”
宸妃一手展开宣纸,一手压上镇纸,准备画画,“与我们何干?别管。每日把燕窝多炖一盅,给静贵人送过去。”
春波殿,越妃对着正在搬运、整理东西准备搬场的宫人道:“小心小心! 这可是皇上最喜欢的摆件了……记得寝殿先不要动,今晚请皇上过来,我要在这里再伺候皇上一夜,纪念纪念!”
又翻出多年未用的香囊,从里面取出一颗小小的不甚规则的椭圆球,扔到香炉里。晚上要再次点燃这炉香,好好地伺候皇帝,务必让他满意,让他永远地、迷恋自己。
城东须明茶居,安逸静谧,院中开放着各色梅花,白的、粉的、红的,甚至还有绿的。边角上的黄色腊梅也还留着几株盛开着,香气馥郁清远。
林羡和言阙隔桌而坐。小厮布完茶以后,躬身退了出去。
“还要继续出去?”
“是,待清明过后吧。”
林羡不再劝说他。自己深深了解他的苦楚,虽然不赞同,但尊重他的选择。
“阿羡,近日我和父亲夜谈,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这次小殊出生,搞得动静太大,恐引起那位不适猜忌。”
“这……不会吧?我知道这次是动静大了点……但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晋阳的皇室身份……你也知道,她这么久才得小殊,心情太过雀跃,我不忍心打击她的心情……
“这些事,都是父亲母亲在操持,我也没空参与,皇上现在给我安排的事太多了……
“再说,人情往来,我们后面也是要还出去的……这也算不得什么吧?你是担心他会怀疑我,拉帮派?”
“拉帮派也罢,不拉也罢,主要是你林羡、你林府,太受瞩目、太受欢迎、太受爱戴……你是问心无愧,但他会担心功高盖主……
“那位,这里小……我是从小伴他长大的,我知道。”他指了指自己胸口。
“那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对他、对梁国忠诚无二,就像你所说的,问心无愧、此心可鉴……”
隔了会,林羡又道:“阿阙,我们以前也曾说过,他现在是不比从前,狐疑、冷酷、玩弄朝权……但,难道我们还真能反了不成?我们都做不到,不是吗?也只能当做……雷霆雨露、皆自上出。”
“上出?他这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也配?”他轻笑,萧选他,当年端阳节的真相是什么?他本身就是悖理、悖上之人,如今,他的眼里更只剩下皇位权势,哪里有什么忠孝仁义、哪里有我们曾憧憬过的大梁天下、清平盛世?
恨这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君心狠绝,
恨这世间事负了他!
是年冬,十月,静贵人生下皇七子。
正是过年前各处都最忙的时候,今年年景又一般,所以飞羽宫琉光偏殿诞生了一位小皇子,几乎没有掀起几点水花。
按照规制,内廷司安排了一应事宜,各宫过来的贺仪也很稀薄。
只有宸妃,赏了很多好物件过去;
而林府作为娘家人,安排送来了奶妈和重重的庆生礼。
新年后,宸妃求太皇太后,敕封静贵人为静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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