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还北,林府众人都在忙着整理、打点行装,这次林羡父子因为伺亲,在京城待的时间很长,东西也比较多。
林殊是个耐不住的,丧事办完后,该行的礼、该守的孝都尽心尽力办完,十四岁的少年郎就赶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了。
萧景禹如今越来越能干,承担了很重的朝中公务,每日要处理的事儿很多。
祁王府每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随着年纪到了,大家也开始为他筹备娶亲大事,因此林殊去他府上点过卯之后,就去找萧景琰玩。
萧景琰倒每日里闲得很,上书房上半日课,下午或练练武,或出去撒野玩乐。而今林殊在京城,他除了必须要完成的到课,其余时间几乎都去和他的小殊黏在一块了。
可是林殊的朋友却不止他一个,这不,以武会友,又交上了一个“大朋友”——蒙挚。
蒙挚是跟随皇帝的武骑常伺,年纪轻轻已经官拜禁军校尉,可能因着太皇太后的蒙荫,他是太皇太后的侄孙。
也可能因着这层缘故,他跟林殊天生就亲。
蒙挚是个武痴,武学天分极好,捧上书却立即脑瓜子生疼,性子有点“愣怔”,平生只愿结交武艺高强、为人豪爽的人,是以虽然已是当爹岁数的人了,跟林殊这样的小朋友还颇为投缘,愣是生出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味道,因为林殊,是难得的能和他对上百招而不落败的人。
这日早上林殊又出了府门,想着萧景炎要上课,而昨日蒙挚说他今日会休沐,就决定到他府上去。
蒙府位于皇城的西南侧,两人从府中出来后,商量一起去禁军校场去看看。
这个校场是新翻建的,比原来大多了,今日又有马术驯赛。
林殊很想见识见识,禁军的驯马术和北疆军中驯马术的差别。
校场在城西,不算太远;中午又约好了萧景琰一起午膳——午膳地址也早就选好了,就到城中的“得月楼”去吃。这“得月楼”本是江南菜系,近日却请了个西晋来的厨师,做出的“烩羊杂”颇具有西晋的特色,回头客颇多……只是有个缺点就是周围太拥挤,歇马停车找地儿太麻烦——两人就决定不坐车也不骑马了,就这么穿小巷走着去校场,回头再走着去酒楼,随性随意,岂不妙哉。
走到一个巷子的拐角处,林殊的目光突然无意识地被墙上的一个记号吸引了。
记号不大,在青灰色并且有些脏杂的背景下,不加以注意,一般人很难以发现。
林殊何其机灵,又所学颇杂,直觉这不像是一般孩童涂鸦,遂好奇心起,凑过去细细辨认。
“小殊,你看什么?”蒙挚也把头凑过来。
“这不就是哪个孩子用石块乱刻乱划出来的嘛。”
“不像,蒙大哥你仔细看,石子划出来的,必要用很大力,这个土砖上会有刮损的痕迹,而这是用油漆描上去的……”
“说的也是……那这是什么?你觉得是什么?”
“不知道……说不定,是什么间客作的记号哦……”林殊随口说道,说完,自己也惊了一下。
在头沟镇,父亲带自己辨识过一些特殊记号,也因此端过北燕的一个间客窝点,但大多数情形下等发现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号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损毁、弃用了。
眼前这个,看起来痕迹还蛮清晰,应该所画不久。
“你说真的吗?”蒙挚有些激动。作为禁军校尉,他知道京城里有各国间客是极有可能的,但他还没有真正参与抓过呢。
“你怎么确定?”
“我不确定……”林殊飞快接道。这种记号他没有见过,可不敢乱说。
他循着记号谕示的方向寻了开去,却再没有发现类似的记号。灵机一动,反方向寻了一遍,也再没有新的发现。
难道真仅是一种涂鸦?是自己想多了?
为什么要在这种难以引人注意的地方,用油漆描上这种没有多少美感的符号呢?哪个人这么这么无聊?
怕耽搁观看禁军演练的时间,林殊只好带着狐疑,跟着蒙挚走了。
午膳实在美味,吃了很久,下午又和萧景琰一起去滴翠湖的东段去钓鱼。
滴翠湖东段比较蜿蜒曲折,湖面也收窄了,是一个钓鱼的好去处。可是今天林殊手气很差,一条像样的鱼都没钓到,反而平时钓技奇差的萧景琰倒是钓到了两条不小的乌青。
萧景琰得意之极,要送一条给林殊,林殊未受,让他带回去跟宫里人炫耀去,“或者,你给霓凰送一条去,她最喜欢吃烩鱼片了。”
萧景琰撇了撇嘴,应了。
这穆霓凰,平时高傲得紧,在这一众差不多年纪的京城少年中,她就只跟林殊关系好!
不过,谁让那云南王穆琛和这林帅,早年就有同袍之谊呢。
林府,晚膳后,林羡随口询问林殊,今日干了什么?
林殊想起城西南巷子口那个奇怪的记号,就告诉了父亲。
林羡沉吟了一下,说,应该把这事报告给巡防营唐统领,事涉间客可能的话,应该要重视,但咱们自己就不要介入了,毕竟过两日就要走了。
然后吩咐林殊把记号画图给他看看。
林殊凭借着记忆,把这个奇怪的记号画完,把纸递给父亲。
在林殊落笔的时候,林羡就在边上看着了,待他画完后,他接过他递来的纸,微皱眉头,凝神片刻,把纸叠好收了起来,然后嘱咐儿子道:“看起来恐怕是哪个江湖门派的联络暗号,算了,我们就别管这事了,你也不用去找你唐伯伯了!”
“可是,儿子觉得……”
“没有什么觉得,叫你别管了!这事到此为止!”
次日早膳后,林羡问了一遍林栾北上的行李准备情况,挥手让几人退下后,自己背手出了门。
林殊观察发现父亲今日穿的是轻便的短衣,与往日有所不同,不由心内一动。
这时,门房小厮来报,蒙挚蒙大人已在门口等着自己,他说就不进来了。
昨日看完禁军马术操练后,时间不早了,急着要赶“得月楼”赴萧景琰的约,两人就约好第二日早上再去那个巷子看看。
林殊问门房,看见林帅是坐车还是骑马出去的?小厮回道,大人是自己步行走的,走得很快,好像是往西去了。
蒙挚和林殊疾步行走,看到林殊东张西望、又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禁觉得奇怪,“小殊,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标记?”
“你这话……哪会处处有那标记?”
两人心中有事,脚程很快,不到两刻钟,就靠近了昨日的那个巷子。
林殊一把拖住蒙挚,猫下了腰,躲了起来,四处观察。
“不是还没到嘛,怎么了?又发现什么了?”
“嘘!……”林殊竖起一根手指示意道。
这边厢两人方藏好,林殊就眼尖地发现,果然自己的父亲过来了!估计是找路的缘故,他反而是落在了自己两人的后面。
“那不是……唔……”蒙挚甫一出声,就被林殊一把捂住,他立时瞪大了眼睛,摇摇头,又点点头,林殊慢慢把手放开,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嫌弃地在蒙挚衣襟上擦了一把。
只见林羡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那个记号,用手指比划了下,然后站在原地转了半圈,又转回一半,又转了半圈,然后循着方向慢慢往前走去。
原来是这样……林殊暗暗点头。
林殊两人不敢动。
等了一会儿,不见林羡回来,林殊才小心站起来,顺着林羡的方向,也慢慢走,走了百来步,斜前方有一棵老槐树,凑上去仔细看,下方的褐色纵裂树皮,又被切割出了那个记号的形状——这真是太隐蔽了,一般人根本就发现不了,即使发现,也会以为是哪个无聊的人刮着树皮玩呢……
就这样,虽然看不到林羡,但林殊照着此法,在发现了四处类似的标记后,来到了一处院落前。
这个院子本算不上大,但在城南这个地方,可算是一处像样的院落了,只是看起来很是陈旧。
院门前比较开阔,青砖路大都已经裂开。从围墙外可看到院内绿树葱郁。
这院子后墙贴着的,是另一个街区的房屋。两者间似乎有条夹弄,但被封住了。
在金陵,陈旧的城南历来属于贫民街区。
金陵城的格局,重心偏西北,盖因巍巍皇城位于城中心略偏西偏北处。
但金陵城这些年来,是由西向东发展的。
以皇城为中心,往西是老城区,各司各衙门公署,大都建于此,很多贵族世家,也都建宅于此。
这边的房宇,鳞次栉比,跟着皇城的格调,都显厚重、深远,主打一个高门显贵。
但如今看来,各宅第间却略偏于拥挤了。
因此,有一些达官贵族,就开始在城东部另建新宅。
城东属于新区,幅员辽阔,因着滴翠湖分支水系的滋润,正片林木葱茏、花草茂盛,原本是用来游玩的景区,只有一些没有身份的富商居于此。
当年林无遗就极有远见地买下了大块宅地,修建了一座江南园林式的豪宅。
如今这城东可逐步住进了不少新贵。
城中心往北,包括中心的少部分区域,则是城中最热闹最繁华最便利之处,各酒楼饭馆、歌楼舞町、各商铺街道,均集中于此地。
但正因为此地太过热闹,所以真正有身份的人家都不愿居住在此区域。
何况此区域地价还偏贵,但越往北越便宜。因而一直往北去,才是一些中低层官员、一些中产家庭,一些小商品老板,最喜欢居住之地,主打一个便利。
而城南,在整个金陵城里,则是地域最小、人口最密集之地。
住的大多是穷苦人家,和一些手艺人,从外地来金陵的人,也大都会先在这里落脚。
因此可说,城南是块鱼虫混杂之地。
眼前这宅院看着旧了些,前面一排倒座和围墙连着,中间应该有个大院子,接着一排正屋大概三四间,有一侧厢房,后面好像还有两间小小耳房。
四面院墙应该后期加固过,还挺高,院墙外侧没有任何台阶、高树,令窥视的人无处隐蔽。
林殊两人绕着院墙走了一圈,又在周围细细查看,再没有其他发现。
两人不敢上墙。
遂退至斜对院门的一条巷子之外,静静等待。
“林帅也发现了那处记号?还是他厉害!小殊,你不行啊……但、那到底是什么?还是说,林帅本就和作记号的人相识?”
蒙挚说完,自己捂住了嘴。
他瞪大了牛眼,自己给自己分析到:“不可能……林帅做的事,肯定是对的,他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你说呢?小殊……”
林殊闷闷地:“嗯。”
他自己更困惑,父帅这是隐瞒着什么?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江湖门派里的记号,自己不懂,但父帅似乎是看得懂的。
林羡推开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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