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林羡接到朝廷邸报。
“成平十二年五月十六,滑族余孽于城南集议,全歼,十余男女悉数烧死……“
这么说来,她当日,应该也在其中了!
她怎么这么傻,自己的出现不就是给她的警示吗?她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还要让族人再去那个小院?
这下子,王族、根基,估计真的被一锅端、团灭了!
唉,她是那么骄傲那么自我的一个人,怎么会听从自己的劝诫呢?何况,现在是敌对的立场。
二十年前,滑族作为平衡各方的一支力量,还不容忽视呢,那两姐妹可称得上是纵横于各国高层间的政治高手……如今就被从历史上彻底抹除了!
真是 “各朝兴替随流水,寒烟衰草凝碧”;
从此,世间再无那抹清影、那缕幽香、再无“阿颜“!
八月的尾声里,蒙挚怀着激动欣喜的心情,跟随着谢玉,带着户部和兵部准备的粮食、冬衣、新敕造的一批兵器、赤焰手环等,经东海又来到了北疆,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第二日九月初一,正是赤焰军沙场秋点兵的日子。
天还蒙蒙亮,谢玉和蒙挚就来到了辽阔的演武场,而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由俱神情一怔。
跟禁军演武场不同,此处完全不见精巧、华美之意,唯有恢弘、苍凉之感!
一眼望不到边的操练场上,纵横整齐地列着数万的将士,呈各方阵排列,人人肃容挺立,朝气勃勃。
诺大的操练场,除去秋风吹过的呜咽声,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突然,一阵鼓声扬起,亢奋激昂!一列骑兵踏着鼓点,从远处纵队朝着点将台疾驰而去。
为首之人,正是赤焰军主帅、大梁军神、梁国全军大元帅——林羡!
只见他一身银甲红袍,肩挂玄色披风,手持银色长枪,如一道闪电,不过瞬息,已至点将台前。
一个翻身利落下马,一步跨上点将台,身上披风猎猎作响……
而此时恰一轮红日,自他背后冉冉升起,照得他身上盔甲发出耀眼的冷芒,整个人如他收招的那支枪般,肃杀挺拔,锋芒毕露。
将士们如仰望神邸一般,孺慕、顺从,目视他们的统帅……
须臾,只听得从人群中传出巨浪一般的呼声:“投躯报国!““护我大梁!”
蒙挚浑身气血翻涌。
蒙挚功夫师承少林武僧,少时在寺中生活了八年,武学天赋高加上心思纯简,颇受老方丈喜爱,得其倾心相授一身横练功夫,今年纪轻轻,武力值已进入琅琊榜排名。
他自小只崇拜英雄好汉,对于林羡的武力和军功一直向往之至,和林殊结为好友后,更是见识到这位少年郎的智计和英武,从而对其父林羡更是推崇,对“赤焰军”更向往备至。
今日亲眼目睹这壮观的赤焰点兵,跟京城的军队气象完全不同,心旌摇曳之际,恨不能立时就能成为其中一员。
谢玉亦是心潮澎湃。
虽亦算是将侯之家出身,自负熟读兵书,也在兵部任职多年,但从未真正得到多少提拔重用。谢家败落了。
得尚莅阳公主之后,虽圈子和官职得到了不少提升,但总是觉得抱负未能完全得到舒展,算不上真正称心如意。
此刻置身于宏大的军阵之中,朝日旭辉之下,才终于知道自己缺少的是什么——
是兵权,是实实在在的掌控天下兵马的权力;
是实力,万千将士敬仰拥戴的实力!
而自己和这林羡相比,实际上又会差多少呢!
论原始出身,自己家门第还要稍高些;
论现实背景,大家都是长公主驸马,虽说晋阳是嫡公主,但其母早逝,也不过是依附于太皇太后,和莅阳这个庶公主依靠太后也差不了几何;
论自身能力,自己也并不比他差,均有武艺傍身,均熟读兵书……只是他生的早几年,机遇更多些罢了!
不由生出一股强烈的羡慕、不甘、嫉妒心来。
成平十二年及往后的小几年间,平静了十多年的大梁四面边境,又出现了烽火点点。
除了南境尚算相对平稳外,西晋的皇帝发文来谴责大梁不守合约不守信用,多次派小股兵马骚扰、掠杀其边民,若不予以解释、道歉和赔偿,必将进行还击。
其时正值壮年的西晋皇帝经过多年整顿,已经把西晋朝野牢牢掌控手中,正是想要开疆拓土证明自己的时候;
而大梁这边也正气愤着:当年南楚质子的逃离让两国间差点重启纷争,后来梁国索性就把西晋质子也送回去了,都没有另提其他条件,已经很给贵国面子了……
如今你又屡派小股军士来骚扰我方边民,抢我粮草,烧我畜棚,还倒打一耙,你要不要脸……
这般搞事,是怪我之前没趁你内乱期间落井下石吗?
互相指责着,就开了战,虽然规模不大,但也互有损伤。
后来派了驸马爷谢玉领兵过去增援,谢驸马倒是有些真本事在身,谋划也精妙,用了差不多半年时间,和耿乐将军一起,终把西境烽火给压了下来。
东境也不太平。好在东海国因势力范围大部分在海上,陆地上难掀出什么大浪来,不过就是抢夺了大梁出海渔民的几船海货,打死了大梁的几个海上巡逻兵士而已。
大梁此刻不欲与东海交恶,就谴责几声了事,反倒是东海国君,专门使了人送了国书来,解释这些事情根本与东海无关,为表诚心,还附了一斛极品东珠来。
事虽不大,倒似成了无头悬案。
这些军机要情,作为梁国大元帅的林羡自然知晓。他隐隐觉着似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搅弄着各处风云,但要说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除了东西两处,这南北两境暂且却是安稳。
林羡专门修书一封,派专人送往南境穆琛处,告知自己的忧虑,并叮嘱穆琛务必小心。
蒙挚进入赤焰军后,先被编在聂锋部,后在他强烈要求下,转入赤羽营。
赤羽营编制不大,仅为三千余人,而蒙挚并不会长期在北境军中,林羡就封其为副将,和林殊一起掌管赤羽营。
蒙挚根本不在乎官职大小,他只知道林殊本领大,更是谈得来的好兄弟,只要和他在一起,“可以多学点真本事回去。”
但令蒙挚微微有些失望的是,“狗日的北燕和大渝,在这么长的国境线上,却居然这么乖,是怕老子端了你们吗?”
林殊无语,不过他也觉得,北燕和大渝这些时日太乖了,大梁和两国间这么长的边境线,在长达近三年的时间里,居然什么事都没有,连秋风都不打,透着诡异的平静。
林殊和林羡私下探讨后,尝试着派手下兵士去挑衅边境线上大渝的巡逻兵。
林殊的兵,都是特别注重单兵能力的训练的,不完全正面硬扛的情况下,一个人能撂倒对面两到三个,所以尽管大胆地去撩……
可无论这几个小兵如何暗着、明着,勾引、挑衅、辱骂大渝兵士,从其祖宗十八代骂到其领军将军、摄政王甚至国君,对方却似涵养突然提升了,充耳不闻。
一日深夜,林殊趁着夜色,带着蒙挚和另一副将卫峥,偷偷越过国境线,潜入十里开外的大渝边军兵营。
待他们藏好身形,天正好蒙蒙亮。
各人用草编了顶冠,扣于头上,从草丛后面微微探出头,正好能望见不远处的练武场上的大渝将士。
只见在蒙蒙曙色中,这些兵士一招一式,习练得非常卖力。
旁边的将士还在大声叱骂着什么,林殊看向卫峥。
卫峥比林殊年长六岁,从军前是“药王谷”弟子,三年前林羡父子去看望素天枢,卫峥和林殊结下了友情,临走时,卫峥缠着师尊,要求跟随林羡父子来了北境,入了赤焰军。
卫峥于语言一途颇有些天赋,在北境三年,竟能略略听懂大渝话。此刻他侧耳细听了一会,翻译到:
“狗娘养的你们……现在不好好练,接下来上战场就给林家军咔嚓一下……砍了脑袋……还不给老子好好练!老子是为了你们好……你五十岁老母还盼着你回去养她老呢吧……”
眼见大渝将士练得认真,他们不敢再深入,绕着军营外走了半圈,发现到处都是认真操练的将士们。
他们的哨所也放得远,饶是林殊狡猾如狐,也是险象环生,差点被发现。
回来跟林羡及众将汇报后,大家都觉得沉重。
后来又派人潜去北燕军营,只见北燕军营亦秩序井然,将士们都认真操练,且警惕性颇高,派去的将士略一大意,差点被包了饺子。
但就算北燕发现自己被窥视了,按照以往德性早就来边境交涉甚至动手了,但这回他们居然仍然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
林羡觉着北境这两国似乎在憋着什么大招,号令全军上下也特别加强操练,以应对任何不虞。
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而辛苦的日常训练中,蒙挚在北境待了一年多,比原计划拖了几个月才回京。
待他回到禁军,有了比较,才愈加发现禁军相比北境军的不同,散漫又骄矜,好大喜功,单兵能力太弱鸡,团体能力混乱无序……遂带着他的下属,按照边军的方法也进行严格、大运动量的日常操练,以致在每年一度的比武中,他和他的小队居然拔得头筹,受到梁帝的亲自嘉奖,他个人也得到了一次晋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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