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开立马联系了酒店方，要求进行身体检查。可惜忙活了半个小时没有任何收获。
她后知后觉地想要找到那个男人时，却发现对方已了无踪迹。
最后只能悻悻地回到房间，通身无力地躺回床上。
切德尔酒店看似很坚牢，像个温室一样，身处酒店的他们这些科学大会的人仿佛全然忘了着陆场那天的事。她并不关心他们这一群人的结果，只是……至少她得活下去吧，这样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
乔开没准备参加下午场的会议，和科学大会主办方打好招呼后，就打算先乘坐公用交通速列去丘州西区医院。
从酒店到最近的速列入口有两分钟步程，走到第三十秒的时候，她所处的街道左侧突然发生微弱的爆炸声，伴随着一股浓厚的白烟腾起。开始的一瞬间，乔开以为是□□，街道上的人在四处奔逃，站在原地的她发现空气中确实只有缭绕的白烟。
之后一支带着黑色头盔、盾牌和放毒面罩的特警部队冲过来，迅速拉起了一道禁戒线。然后开始往禁戒线内投掷某种气溶式化学剂。
看来人群是害怕这些化学剂。
莫名地，她心里升腾起一个念头。投掷烟雾弹的人是冲她来的，她可能不是唯一的目标，但是囊括在他们的目标之中。
而一直悬在她心里的那个“小石子”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乔开感受到自己游离在自己身体之外，或者说，像是自己的精神体困在身体里。
她看着自己转身走向启航山的方向。乔开曾经从酒店内部看过这座山，站在人类所建造的庞然大物上，乔开可以平视这个不起眼的小山包。如今在它的山脚徘徊，才发现即便是个小山包，自己在它面前依旧渺小。
乔开的意识没有清醒多久，等她走到监控盲区之后就完全丧失对外界的感知。
*
“你们能聪明一点吗？我把她交到政府那帮人手里，拿到佣金再把人偷过来不就行了。”
是酒店里那个奇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像隔着玻璃罩似的。
另一道女声扬起，对比男人话语中浓烈的情绪，她的语气平淡了许多。
“她的身份有点特殊，难保丘州政府不会大力保护她。到时候再想这么轻而易举地抓到人就不可能了。”秦黎看着曲赛恩认真的眼光，歇下了嬉闹的心情。
“好好好行行行，这次我吃点亏，不过下次有什么新发明我要是最先一批试用者！要搞事也必须带上我！”
秦黎说完没等曲赛恩回应就离开了。
一片静默。
乔开猛然睁眼对上了一双棕色的眼睛。
这个女人一直在盯着她，她知道她什么时候睁眼。
曲赛恩移开了目光。“乔开，性别女，年龄28岁，飞湖星公民，现于一五六军所特别科学院任职，塔兰·威明顿的助手……”
她的声音从玻璃墙外传过来。乔开不知其所以然，女人也像是自顾自地念叨，没在关注她。
环视周围，这是间大概九平米的小房间，其余五面是不透光材料制成的墙。
“我说过，你们有什么目的可以直接说，肉眼可见我没有能力反抗你们。”整个小房间没有任何设施，乔开从刚才就一直坐在一方墙角。不知道他们给他注射了什么，她的身体丧失了活力，只有简单的生命体征证明她还活着。
曲赛恩看着乔开虚弱的模样，浅笑了下，“抱歉，我们很久没做这么温和的任务了，看来这些手段还是让你有些不适，这并非我的本愿。”
闪光？乔开有了大概猜想，对比新闻报道中闪光说轰就轰的做派，她现在还有口气真是太“温和”了。她欲回话却发现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女人也没有再继续和她交流。
*
秦黎离开基地后和他的“头儿”联系。闪光交给他的是长期任务，就是给各个州政府做见不得人的事。反正这个世道做什么的都有，州政府的那群人也没把怀疑放在他身上。
左右不过他做事完成得漂亮，能好好维持合作关系干嘛捅破呢？
这次对方的确没有借此发难。但听到联络器对面一声晦暗不明的“我知道了”却让他品出点不简单。
科学大会不是都没落了吗？难道真有什么大能来参加了？就那个看着比他还年轻的女人？曲赛恩这人总喜欢打哑谜，他连半点知情权都没有。别说那个叫乔开的满脸疑惑，他这个拐走人的都一头雾水。
算了算了，自己还是好好扮演游离于各个州政府之间、对钱不对事的雇佣者吧。
*
伯勒斯挂断了联络器。身为丘州政府军事部部长，他了解的内情比秦黎自然要多。不过科学大会的召开让他始料未及，各种问题萦绕在他脑海。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墨达星这个已经和外界全然割裂的星球？是谁授意的？是墨达星上的势力？还是这颗星球之外的？
秦黎的任务鲜有失败，他心里对于对方真实效忠的组织已经有了考量，至于乔开，她的才能并不能对整个局势起到什么作用，他倾向于她已死亡，或早或晚。
在墨达星，死亡稀疏平常。曾经这里居住着百亿人口，后来半数人迁走，闪光出现的十几年间，墨达星公民被屠戮得仅剩八亿人。
在这种局势下，他也越来越认为一切是徒劳。但是，不甘心。
*
乔开悠悠醒来，眨了眨眼发现四面黢黑，而所处的环境也变得极为狭窄，只容手脚略微活动。
“怎么卡住了，捡来的东西就是难用。”接着一阵拍打声。声音是从她头上传来的，伴随着拍打声乔开感受到周围微微震动。
治疗舱门打开，一个大头映入眼帘。“你醒啦？我正要查看你的状态呢。”于星蔚看到乔开的臭脸依旧独自开朗。
哔——哔——哔——
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趴在舱门上，别人才没法坐起来，只能和他大眼瞪小眼两分钟，于星蔚立马抬脚利落地退到一旁。
从治疗舱里出来，乔开看他的身量和她虽然相差无几，但莫名坚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屁孩。即便如此，明白自己依旧是“阶下囚”处境的乔开只能拧眉出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意图了吗？”
话刚脱口而出乔开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她暗自懊恼自己是不是常年待在实验室连正确的沟通都做不到了。
正确的沟通是指，合适的时机说出适合的话。显然，这不是恰当的时机。
于星蔚虽然年纪小，整日待在实验室里，但不意味着他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就如现在，对方隐隐的不满已凝成实质在一道道目光中射向他。
“很多组织里的事我都不知道，曲组长给我下达的任务就是做研究。这次她把你送到这，也是希望我们俩一起合作。虽然你比我厉害就是了。”
乔开听到最后一句突兀的夸奖有些莫名，思考了一瞬，她收拾面部表情把语气放缓道：“我叫乔开。”
“于星蔚。于是的于，星空蔚然。”
“你应该比我小，以后我叫你小于吧。”
*
虽然不清楚什么原因，但是于星蔚对她怀有友善，至少不像之前遇到的那对男女高高在上地戏弄她。
她也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胡安州，曾在新闻报道中掠过这些字眼，离丘州已是数千里。这里几年前沦为闪光的领地，而被称为“基地实验室”的，是胡安州州立大学研究中心。在闪光炮轰袭城时研究中心遭到严重损害，后来经过简单修复用作实验室。
于星蔚，十四岁，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由闪光抚养。因为卓越的科研才能成为基地实验室的核心科学家。
诚然于星蔚是天才，但是他尚处于成长阶段，他目前展示的才能、做出的成果并不能满足闪光的需求。
从于星蔚口中乔开才得知，闪光急缺人。他们尝试吸纳更多人，要求“绝对服从命令”这一点就把那些穷凶极恶纵心所欲杀人的分子阻隔在外。
听到这儿的时候，乔开不期然想起了第一场会议中那个社会学家的发言。闪光人员众多，怎么不自行繁衍后代培养下一批忠诚的恐怖分子。
她心里好笑，面上认真听于星蔚讲到她的任务，或者说，他们俩的任务
——帮助他们研制一批机械人，自毁式机械人。
*
时间是晚上11点，于星蔚离开实验室，他的寓舱在别处。先前他仔细地同她说，只要从实验室门口往前走两百米到大门再右转看到一个小花园，走过幽静的小道就到了他的寓舱，乔开也还是无法想象出来。
她被勒令不能离开实验室，实验室有个改造的房间是她暂时的居住点。闪光对她有为期五个月的观察期，随着闪光对她一次次的核检，她能活动的范围会逐步扩大。
怎么这么没用。
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好奇怪，这些明明是自己心底的声音，她的耳边却是另一个人的语调不断复说。
“察觉到您的情绪值过低，请平复好心情尽快入眠，迎接崭新的一天。”
老式睡眠舱的智能女声提示悠荡在小小空间内。冰冷又平静的声音让她找回了点理智。
她看着睡眠舱的舱门上星星点点，像乘坐星舰时星辰近在咫尺。就从你开始吧，破了这么久都没人修理。
随后乔开闭眼睡去。
*
乔开和塔兰教授在生物机械研究方面存在分歧。在人机融合第七代实验过程，这个矛盾点屡次爆发。
人机融合第七代对比前几代没有什么革新。塔兰教授让人体外接的机械更稳定更灵敏。可是很多功能依旧实现不了．乔开提议制定范剂改造人的身体使之能更好地容纳机械。最后自然是遭到了塔兰教授反对。
归根行底是身为碳基生物的精神洁癖。可自然界中谁又比谁高贵？
“乔博士。”乔开收回了想法，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看向于星蔚。“你别难过，等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允许你接手实验了！”
于星蔚是看到她有些出神不在状态，以为她因为被闪光管控而怀有郁结。
乔开对他摆头示意。刚才她对以后要长久居住的睡眠舱进行修复，而关于闪光提出的自毁式机械人，她脑中已有雏形。
现下她更好奇闪光进行到了哪一步。
不过于星蔚别的事像抖筛子一样全透露给了她，但对这个实验却缄默无言。
这个组织内部信任度出奇的薄弱，但偏偏能聚成一股强硬的力量。
越是这样信任就越显珍贵。
乔开知道她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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