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与若有似无的奢靡气息。角落里,乐师奏着靡靡之音,那调子软得像没骨头。
这里是“琉璃阁”,江阴城里最负盛名的销金窟,连地砖缝里都像是浸着金子。
“诸位,今日的压轴拍卖,现在开始了。”
高台上,戴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侍从扯落蒙着的红绸,露出个四四方方的铁笼子。
那笼中缩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瞧着不过十二岁,身上却套着件过分华丽的红绸袍子。衣料是上好的云锦,却明显不合身,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纤细的锁骨和一片雪白的胸膛。
他低着头,整个人像株被强扭着开花的梅,透着股别扭的艳。
琉璃阁向来不限制,台下人有男有女,那目光像张密网“唰”地将他一下罩住。有审视,有贪婪,有毫不掩饰的玩味,那些视线黏在他过分漂亮的眉眼上。
“这品相,真是绝了。”
“听说还是个雏儿,够纯。”
“我出五十两!”
“一百两!”
...
竞价声此起彼伏,铁笼里的少年却靠着栏杆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烛火明明是暖黄的,落在他身上却像结了层薄冰,让他看起来像尊被摆在货架上,等着人挑拣的瓷娃娃。
是谢迟砚。
站在二楼包厢外的绯棠,在认出那笼中少年的瞬间,握着栏杆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
[宿主,这是他的回溯梦境,此刻的谢迟砚只是意识投影。以他如今的修为,动动手指就能让这些人碎尸万段,你别被他这副模样骗了。]
被骗?可他现在明明被关在笼子里,那么瘦小,眼神里还藏着怯意......
眼看着楼下的价已经喊到五百两,就要定局,绯棠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扬声道:“我出一千两。”
这清亮的声音一出,瞬间压过了楼下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投向二楼。
只见一个身穿红白长裙的少女倚在栏杆边,脸上罩着只狐狸面具,只露出一双弯弯似月牙的眼睛。
那主持拍卖的侍者对她的出现也有些惊奇,“这位姑娘看起来是个生客,您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出一千两,我要这笼子里的人。”绯棠道。
“她真的出了一千两!”
或许是没料想到半路会杀出个不知来路的姑娘,楼下议论纷纷,猜测着她的身份,再没人加价。
连台上笼子里的谢迟砚也抬眼望了过来。
知道他在看她,绯棠仗着脸上戴着狐狸面,便没有刻意控制面具下的神情,还朝着谢迟砚所在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似在朝他打招呼。
楼下闹哄哄一片,却无人在意铁笼里的少年是何种心情。台上的黑衣侍从见无人再竞价,终于落下了手中的木槌。
“咚——”
一锤定音。
少顷,三楼西角的房间里,绯棠坐在床榻边,一边留意着外边的动静,一边用心声道:“统啊,当年谢迟砚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呀?他那时候才十二岁,怎么能从这里自保的?”
[宿主,当年谢迟砚是被一个右边脸上长了颗大痣的男人拍下的。那男人是江阴城城主的嫡子,因脾性和外貌寻不到妻主,便逐渐变态到以虐待幼童为乐,最是喜欢让男孩穿上女装来受他凌辱。]
[只是当年他偷鸡不成,反而被谢迟砚用簪子捅穿了喉咙。]
竟然是这样......绯棠听得心里发紧。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轻轻叩响。
方才在台上主持拍卖的黑衣侍者推门进来,脸上堆着勉强的笑:“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啊.....那小奴,被小公子先一步带走了。”
谢迟砚被人带走了?
绯棠猛地站起身,目光落在侍者身上直皱眉。
她在梦境中的天真脆弱本就是演出来了的,如今不加收敛,那一身自小养尊处优的皇女气势便藏不住,此刻蹙眉盯着侍者,露出的气势竟让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你说的小公子,可是江阴城主的嫡子?”
“是......是他。”侍者声音发颤,连忙补充,“您看......要不楼里把钱退给您?或是再给您寻个品相相当的送来?”
绯棠简直被他的话气笑了:“你说呢?”
“人在哪儿?带路。”
“是......是......”
与此同时,东边的房间里,烛光摇摇晃晃,将床榻照得明明灭灭。被扔在床上的谢迟砚抬眼望去,只见那记忆中熟悉的丑陋嘴脸正凑过来。
眼前一幕和几年前一模一样。
男人右脸那颗硕大的黑痣在烛火下泛着油光,手里竟拿着件艳俗的女装,正往他身上比划,显然是想将他扮成女子。
谢迟砚眼中毫无波澜。早在现实中,这人就已是冢中枯骨。他之所以任由梦境循着记忆铺展,不过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在频频搅扰他。
心思流转间,他面上却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被吓得厉害,对那步步逼近的黑痣男满是惧意。
房间外,绯棠跟着侍者刚靠近,就听见门缝里漏出模糊的声响:
“......别碰我。”
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随后是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按在了墙上,再之后便是压抑的呜咽,显然是有人正在受辱。
等等,这是在逼谢迟砚穿女装?可这声音......怎么听着比想象中更委屈?
下一瞬,布料撕裂的脆响传来,伴随着男人的呵斥:“哭什么哭!赶紧把衣服脱了,不然别怪我动粗!”
“啪!”的又是一声脆响,像是有人挨了巴掌,呜咽声愈发沉闷。
绯棠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哪还顾得上多想,她猛地抬脚踹开房门,冲进去大喊:“死变态!放开那个男孩!”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定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房间里确实有人被胁迫着抵在墙上,但被按在墙上的,竟是那个右脸带痣的男人!一把锋利的长剑正横在他脖颈上,吓得他涕泪横流,抖得像筛糠。
而谢迟砚,此刻分明是成年的模样,穿着合身的红衣,好整以暇地坐在房间里的圆桌边。一见到她,他便盯住她,目光沉沉,片刻后才开口,“又是你。”
话说出的那瞬间,绯棠眼睁睁地看见那墙边被剑胁迫的黑痣男被剑抹了脖颈,随后倒在地上消失了。那把剑“嗖”的一下飞到她眼前,剑气控制得极好,只将她脸上的狐狸面具刺碎,完完整整地露出她的脸来。
绯棠吓得往后缩了缩,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顺着剑尖看向剑的主人,“谢...谢仙君......你这是做什么呀?”
“做什么?”
谢迟砚起身,不紧不慢地靠近她,一双寒眸里带着审视,“这话该是本君来问你才对。”
“你频繁将本君拉入梦境,是何居心?”
绯棠连忙装傻,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啊?”了一声,脸上全是无辜,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谢迟砚却没被她糊弄过去,停在她面前,目光锐利:“起初本君只当你是无辜之人。可本君昨夜泡在绛英池水里,不会做梦。今夜更是点了清神香,却仍是入了梦。唯有一个说法,那便是有人凭空捏造了梦境拉本君入内,与昨夜一模一样的是,你也在。”
“你对这梦境这般来去自如......当真是让本君很意外啊。”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周身的气势让绯棠的心脏突突直跳,指尖都在发抖。
他不会要一剑把她捅死吧?!
系统系统!救命啊!!!
可系统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根本没吱声。
绯棠只能继续装无辜,一时间咬着唇,尝试着先稳住他,“那什么......你先听我解释。”
“我其实......”她拼命转动着脑瓜子,急得眼眶都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想不出半句像样的辩解。
这时候,背后不知是谁猛地推了她一把,让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去。
“!”系统你要谋杀本宿主啊!!!
绯棠眼看着就要谢迟砚对准她脖颈处的剑离她的皮肤越来越近,就要撞在剑尖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谢迟砚快速将剑收回,她的身子便顺理成章地倒向了他。
一切发生得太快,绯棠下意识想抓些什么稳住身形,指尖却只捞到一片顺滑的锦缎。可那触感刚入掌心,她整个人已经重重撞在一道坚实的胸膛上,惯性带着她往下滑去。
“嗤啦”一声裂帛响刺破寂静。
谢迟砚垂眸时,正撞见自己的红色长裤被一股蛮力拽着,从腰间松脱滑了下去。
“......”
趴在他腿间的绯棠懵了懵,脑子里一片空白,只隐约瞥见那白花花的肌肤,又慌忙闭上眼。
天呐,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这下真成流氓了。
可当事人谢迟砚,房间里昏黄的烛光顺着他敞开的衣襟淌进来,照亮他骤然绷紧的下颌线,以及眸底瞬间翻涌的错愕与......一丝极淡的狼狈。
“你、还、要、趴、多、久。”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隐忍的咬牙切齿。
绯棠动了动还拽着他玉带的手,懵懵地“啊......”了一声,脸颊已经烫得能煎鸡蛋。
“赶紧起来!”谢迟砚的声音更沉了。
“抱、抱歉......”她声音细若蚊蚋,手忙脚乱想爬起来。
可刚撑着他的膝盖直起身,又突然脚软,反倒又往前扑了半寸,直接撞进他怀里,慌乱中手还掐在了他的腰侧。
更让她无地自容的是,在这接二连三的慌乱触碰下,她本想刻意忽略的地方,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坚硬。
绯棠:“......”
她的脸瞬间红透,连耳根都烧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想往后退,却忘了自己还趴在他身上,反而又蹭了一下。
谢迟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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