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沛珉的声音也比平时更软。明明脱口而出的是道歉,可反而像是自己先受了委屈:
“小渔,自从与你重逢后,我每天都食不下咽、寝不安眠。高中时对你做的那许多混账事,我深知不是一句‘年轻不懂事’就能简单概括、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轻巧揭过。”
“我一直在反省,一直希望能用实际行动为你做些什么……”
齐沛珉注意到,提及“重逢”二字时,姜堇渔覆在他后背的掌心微微用力了些。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视线看向姜堇渔的眼睛,见他好不容易柔和几分的神情重新变回严肃,心下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表演。
他伸手勾住姜堇渔的衣领,斟酌着开口: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有没有好全。可以吗?”
此言一出,客厅里瞬间陷入死寂,齐沛珉只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自己心跳的“咚咚”声。
他几乎要屏住呼吸,极力控制身体不要颤抖,定定注视着姜堇渔,眼里满是恳求。
姜堇渔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没有疑惑,也没有愤怒。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齐沛珉,看了许久,久到齐沛珉的脖子都开始发酸,心里仅剩的勇气几乎要消磨殆尽,才终于作出回应。
姜堇渔移开放在齐沛珉背上的手。
他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上衣下摆撩起,露出线条流畅的腰线和紧绷的腹部,一直掀至肩部,继而流畅地脱下;紧接着,裤子也被扔到沙发上。
他的动作自然极了,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刻,又仿佛只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齐沛珉惊惧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并非在感叹姜堇渔为何如此配合他的要求,而是在想,原主为什么能混蛋到这种地步。
姜堇渔的身材很好,肌肉紧实却不夸张,一看便知是常年锻炼的结果。可那冷白色的躯体上,布满了深深浅浅、形状各异的褐色伤疤,就像一张狰狞的网,将他整个人牢牢笼在其内。
齐沛珉甚至能依稀分辨出,是哪些“凶.器”留下了那些痛苦又屈辱的痕迹:
腰侧细长的划痕,似是来源于美工刀;胸口几个边缘翻起的褐色圆圈,像是曾被燃着的烟头狠狠碾过;手臂上的几处片状印迹,大约是被订书机按过后,钉子又被强行扯掉……
原书对这些阴毒的细节只字未提,只笼统地写下“霸.凌”二字。可眼前这一道道伤疤,却将当年的残忍具象化,狠狠砸在齐沛珉的心上。
齐沛珉手指微微发抖。他不知道原主是怀着怎样的恶意对一个无辜少年做下这些骇人听闻的举动;他更不敢想象,姜堇渔是怀着怎样的意志顽强撑过那些灰暗的岁月,依然成长为一个正直良善的人。
一股冷意顺着齐沛珉的后背窜上来:依照姜堇渔的这许多伤痕,想让他谅解原主曾经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些难以磨灭的烙印不止留在姜堇渔的身体上,更是早已刻进骨血、深入灵魂。
也许每次对镜自视,每次更衣,每次试图挽起袖子降温时;每次阴雨天蜷缩着身子感受伤疤上传来的并不剧烈却细密绵长的隐痛时,每次走在街上看到穿着校服、三两结伴、无忧无虑的少年们时,每次渴望触碰温暖却又心有余悸地缩回手时……那些不堪的记忆都会再次被勾起,在长年累月里逐渐积叠成心头一层厚厚的茧。
齐沛珉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仅凭几次示好与故作亲昵就想缓和跟姜堇渔的关系,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样汹涌深刻的恨意,怎可能草草了结呢?
他也开始感到怀疑:相识以来,姜堇渔对他虽是冷淡疏离了些,却也还算和颜悦色,甚至偶尔流露一丝关怀。
难道……姜堇渔是在隐忍自己的憎恶,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复仇?
用已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思索片刻后,齐沛珉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慌忙从道具库中调出“无实物照相机”启动。
他强忍着眼底的酸涩,死死盯着姜堇渔的身体,纹丝不动。他脸上的愕然与悲悯不似作假,可那滴滑过颊边的泪珠,却是由于“无实物照相机”的使用规则:
“拍摄”时必须全程注视目标,不能移动、不能眨眼,否则照片便会虚焦。
在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前,齐沛珉终于顺利“拍下”照片。他垂下目光,捡起被丢到沙发上的衣裤递给姜堇渔,暗自下了决定:
李代桃僵。
他知道这招仍是治标不治本,却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原主欠姜堇渔的,他无法偿还,但至少可以先让姜堇渔出口气,消解几分怨怼。至于后续的剧情……再从长计议吧。
待身侧的衣物窸窣声停止,齐沛珉才重新迎上姜堇渔的目光,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无比诚恳:
“小渔,我……我知道很难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但只要能让你心里稍微好受些,我……什么都愿意做。”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注意到姜堇渔蹙起眉头,似乎在犹豫什么。客厅里的挂钟继续“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直到齐沛珉脸上的泪水都已经干涸,皮肤绷得发疼,姜堇渔才终于开口。那一贯清亮的声音此刻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疲惫:
“你确定……什么都愿意做?”
齐沛珉如临大赦,连忙点头,眼里甚至闪过一丝欣喜。可下一秒,姜堇渔的话却像一盆冷水般从头顶浇落——
姜堇渔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脱、光。”
……
“……沛珉。”
齐沛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就被小心地扶起靠在床头,腰后还被垫了个枕头。
这一动,便不可避免地牵扯到身上的伤,他不由得吃痛地“嘶”了一声。
正在摆弄他的男人立刻止住手上的动作。见他东倒西歪、昏昏沉沉,不知是太困还是难受得不行,索性在床沿坐下,揽过他的肩膀,让他倚在自己身上。
嘴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伴着小米粥的淡淡香气。齐沛珉不悦地移开脑袋,正想倒回床上继续蒙头大睡,就听到姜堇渔无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乖,先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吃了。”
齐沛珉本来混沌不堪的脑子瞬间清明了几分。胃里确实传来一阵空虚感,他便开口道:“我自己来。”
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还沙沙的疼。他皱眉想接过姜堇渔递到他唇边的勺子,却发现自己甚至没有抬起手指的力气。
齐沛珉感到浑身发冷,可五脏六腑又好像在烧。刚才那微弱的挣扎进一步消耗他的体力,他只得顺从地将嘴微张,任由姜堇渔将食物送至他的口中。
关于生病的话果真不能乱讲啊,这下自己真的发烧了。齐沛珉吸了吸鼻子,开始思考缘由:
或许是“无实物照相机”的锅?
这一道具的原理是,强制使用者速记“取景框”内每一个像素点的颜色,从而后续在电脑上手动绘制出“照片”。
“无实物照相机”设定的分辨率是1920×1080,这意味着需要在十秒内记忆200多万个像素点,他的CPU已经严重超频了,发热也是理所应当。
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天下午着凉了。
想到下午的荒唐场景,齐沛珉本就因体温过高而发红的脸又加深了一丝颜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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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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