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既有仙,那自然也是该有魔的。
只是她先前从未听闻。
若柒柒急得火烧眉毛:“什么妖魔鬼怪的你就先别关心了,我问你,你现在应该关心什么?”
姜盈初思索一瞬,挺直了腰。
她清嗓,无比认真地开口:“过两日是谷雨的生辰,我现在被押在天牢,得劳烦你替我去送生辰礼。”
谷雨便是小雨峰主。
她是当年村里灾祸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和姜盈初相识甚早,陪姜盈初的时间也最长。
所以姜盈初落户在沐阳山后,便把除去主峰外的两座山改称大小雨峰。
若柒柒听见这个回答,气得眼冒金星,破口大骂:“两日后说不定你人头就落地了!你要关心的是你的脑袋能不能保住!”
“有你护着我,那自然能保住。”姜盈初不要脸地说,没察觉言遮突然一滞的动作。
她摊开的手掌上浮现出一把通体玉色的利剑。
姜盈初又解下浮生剑的剑穗,绑在这把剑上,将其装进墨色的雕花剑鞘。
“那丫头不喜欢她的绳子,嚷着要和我用一样的剑。”姜盈初把剑递给若柒柒,“你帮我送一趟。”
若柒柒瞪着剑,瞬间觉得自己那两把锁心锤不香了。
“你未曾给我送过剑。”言遮在后面幽幽地说。
姜盈初猛地回头:“我倒是可以送,只是你会用吗?”
“我特意送你剑,和你特意送我簪子有什么区别?”
言遮:……
再次后悔自己走废物师父的路线。
*
姜盈初在狱里的生活并不凄苦。
虽然面临着几日之后的杀头之灾,但言遮看来,自己这个小徒弟明显不把这天牢当回事。
如若她想跑,各种乱七八糟的符纸根本奈何不了她。
这里是天牢的最底下一层,关的人也只有他们两位。
姜盈初清闲到能静心打坐。
直到第二日的夜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夹杂着叫骂声传来。
是押司来了。
押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岁的小孩儿,骂骂咧咧地把他关进了姜盈初隔壁的牢房。
“他犯了什么事呀?”姜盈初没睡,睁眼出声。
押司被吓了一跳,怪笑道:“和你一样咯!”
他砸吧着嘴走了,留下倚在墙上的姜盈初满脸茫然。
她有点发怵:该不会这又是和自己有关的一桩祸事吧?
此处牢房之间有墙相隔,墙上也没有任何破洞。
好在不过一墙之隔,门又透风,说话能听见。
姜盈初尝试着问:“小孩儿,你为什么被关进来?”
那头没吭声。
“今年几岁了呀?”
隔壁的小孩儿依旧不说话。
姜盈初想了想,又问:“那你饿不饿?”
“嗯。”隔壁传来很别扭的一声回答,听起来像拉不下面子,但又实在没办法。
她捏着一块儿烧饼,软声问:“那你用你的名字和我交换一块儿饼?”
隔壁沉默了很久。
当姜盈初以为交易没戏,要把烧饼白送出去的时候——
“三水。”隔壁的小孩闷闷地说。
烧饼是被一阵空气托送过来的。
摇曳幽暗的光里,三水衣衫褴褛地缩在墙角。
他波澜不惊地接住烧饼,埋头就往嘴里塞。
隔壁,姜盈初对这个叫“三水”小孩儿更好奇了。
穿得破破烂烂,像乞丐。
却被押进了天牢这种地方。
见到自己隔空送个烧饼过来,也没发出一丝讶异地惊叹。
“我也饿了。”角落里,言遮忽然出声。
姜盈初一愣,满脸局促地转身。
她只有隔空取物的本事,并不能凭空再变一个吃的出来。
这牢里唯一的食物就是刚刚送出去的那块儿烧饼。
“哈,师父,我告诉你一个从未与人讲过的秘密。”姜盈初凑过去,贴着言遮坐下。
言遮身形一滞,仔细盯着姜盈初的侧颜。
门外的油灯忽明忽暗,让他难以看清小徒弟的神情。
但他垂下的手指动了动,心像灯芯一样闪着。
他徒弟终于迈出依赖他的第一步了?
“要想在梦里吃到山珍海味,其实也不难。”姜盈初两眼一闭,信口开河:“你闭眼,在心中默念七七四十九遍你想吃的……”
言遮被她气得勾唇笑,上手轻捏她的脸:“这话为师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姜盈初铁了心装死,一声不吭,也不睁眼。
装着装着,呼吸就变得清浅匀长——睡着了。
言遮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
而后斜倚着身子,冷冷盯着和隔壁牢房相连的那堵墙。
巧的是,隔壁牢房里,三水啃完烧饼,也在盯着这堵墙发呆。
在三水看来,面前这堵墙上黑雾缭绕,明显是里面的人将要大难临头之兆。
他不是寻常的小孩儿,所以看到被空气送来的烧饼时并不惊讶。
*
若柒柒从姜盈初手中接了剑,隔天便御剑赶去了沐阳山。
她急着匆匆送完生辰礼,赶回来保姜盈初的小命,便一口气飞至山门。
山门之内,有姜盈初布下的结界,她只能走进去。
不过若柒柒却在山门站了好一会儿。
她双腿沉重,迈不开步子,用来飞的木剑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边。
而在木剑的不远处,躺着一具双目圆瞪的尸体。
不止这一具。
山门前的青石板上,洋洋洒洒,躺了成十人。
是昨夜守山门的仙童。
广场,锦鲤池,比试台,圣然殿……
若柒柒浑浑噩噩地走过了沐阳山的许多地方。
满地都是合不上眼,面色惊恐的尸体。
这种景象若柒柒见过,不久之前,她的青龙派就在某个早晨就是如此惨状。
在小雨峰的药斋门口,若柒柒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谷雨躺在两具尸体间,手中还攥着法绳,死相和任何一具尸体无异。
“谷,谷雨也……”她身后突然有道声音冒出来。
若柒柒转头,看见了每一步都走得很僵硬的李良辰。
瞬间,锁心锤就挥到了李良辰胸口。
李良辰面色发白,瘫坐在地。
“怎么回事?”若柒柒冷声问。
李良辰嗫嚅良久,终于“哇”地一声嚎出来,赫然是被吓破了胆。
“我,我不知道啊!我昨日下山,去,去给谷雨买生辰礼,刚才,刚回来,就看见……”
沐阳山全山上下,除了因下山而侥幸逃过一劫的李良辰,其余人都丧命于昨夜。
从若柒柒嘴里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姜盈初攥紧拳头,骨节发白,努力地让自己站稳。
李良辰跟在若柒柒身后,担忧地看着自己宗主。
瞥见言遮在里头扶着宗主的手,他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钦天监说此事最能证明你是灾星降世,明日午时行断头之刑。”若柒柒声音颤抖,“父皇不肯干涉,明日还有金汤阁的修士在场……”
“你要跑的话,现在最合适!”若柒柒猛然抬头,玉锤要往牢房门上挥。
姜盈初轻声喊停她:“我不跑。”
“你不跑你就是在等死!”若柒柒急得要哭。
姜盈初倚着言遮,摇头说:“我有我的打算。”
*
将军府,李良辰被下人领到书房。
闻项在书房里摆弄着一把古琴,见来人是李良辰,立马起身相迎。
他递给对方一个探究的眼神。
“引雷符生效,事已办妥,上仙放心。”李良辰拱手作揖,说。
闻项立马咧开嘴笑了。
李良辰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上仙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闻项点头如捣蒜:“作数!自然作数!我要的只是毁了她的门派,她人怎么样,归你,归你!”
李良辰只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唉,那个男的呢,你要不?”闻项问。
“任凭上仙处置。”李良辰说完,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出书房,身后,闻项脸上的笑意就荡然无存。
提笔,蘸墨,铺纸。
闻项慢悠悠地写了封信,信上所言,都是在控诉李良辰这个内鬼。
写给姜盈初的。
闻项看着“李良辰”这三个字,不屑地嗤笑一声。
李良辰本是安插在姜盈初身边的棋子。
谁知棋子动了心,来跟主人讨价还价,要保住姜盈初的性命。
闻项只好说,自己只想搞垮她的门派,并不在意她的命。
事实上,他的目的并非搞垮门派,也不是要索姜盈初的命。
让这个丫头感受到被人背叛的滋味——从而尽快化魔。
这才是闻项的目的。
而李良辰,就是那枚用来走“背叛”这一步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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