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焉已云第一眼开始,兰云牵就一直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竹叶体香和药香。
香味儿不重,轻轻浅浅的,像是雾里看花,水中窥月,朦朦胧胧并不分明,似根羽毛似的轻轻从身上探出来,又如同小猫的软垫,直往人心口挠。
像猫吸薄荷,真的很上头。
兰云牵掌心搭在焉已云轮椅的上方,鼻尖正正好对着焉已云的鬓发,清浅的香味勾的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现在很有痴汉的嫌疑,大脑短暂清明了片刻后,顿时一个激灵,瞬间向后仰,瞳仁里的迷茫这才顿时散去。
他避开与焉已云的过度接触,和对方的身体拉开一段距离,下意识笑了一下,眼尾下垂,一副乖巧的模样:
“抱歉,是我唐突了。”
焉已云瞧他可怜兮兮的,像个小狗崽耷拉下耳朵,不由得弯了弯眉,可惜容貌被挡在面纱后,看不分明。
他犹豫了片刻,对上兰云牵紧张的视线,歪了歪头,指尖慢慢抬起,在兰云牵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了几个字,像是安抚般:
“无事。”
他不能开口说话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和兰云牵交流。
酥酥麻麻的触感自掌心处绵密蔓延开来,兰云牵盯着焉已云清澈如水的瞳仁,第一次在对方的眼神里看清了自己的倒影。
很........专注的视线。
这是焉已云第一次在非紧急状态下靠近他,没有警惕,没有防备,两人鼻尖近的几乎要贴上,呼吸交缠,一时间分不清彼此。
兰云牵的掌心还大喇喇地摊开着,由着焉已云靠近他写字。
但就这么两个字,也能让焉已云红了耳尖。
他慢慢收回手,轻轻转过头,抬头看向窗外,像是刻意逃避什么似的,片刻后,余光又偷偷瞄着神情呆滞的兰云牵,像个收起锋利爪牙的野兽,小心翼翼地在亲近之人的身边俯首。
兰云牵见此垂下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缓缓收拢掌心,像是想要捉住焉已云衣角的一阵风,压低声音道:
“姑娘身上这件衣裳并非独一无二,为做补偿,不如我给你换一身如何?”
焉已云眨了眨眼。
他其实内心是不想换的,换了平生事端,说不定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一个大将军,私底下穿女装便罢了,可不能被当朝皇帝发现这个癖好,不然成何体统。
思及此,焉已云摇了摇头。
他鬓边的一缕头发因为他的动作滑落下来,兰云牵看了一眼,忍住想要去捋的念头,正想站起身从焉已云身边退开,然而起身时掌心不慎触碰到焉已云轮椅扶手的上方,只听咔哒一声响,他的余光突然闪过一丝寒芒,锋利的箭尖破开凝滞的空气,猛地朝他眼睛处刺去——
“砰——”
兰云牵倏然瞪大眼,本想偏头躲开,但这短短的几秒钟甚至还不允许他看清这个暗器的具体形状和模样,他就被出手如电的焉已云迅速搂紧腰,用力下压揽进了自己怀里。
“吱——”
淬着毒汁的箭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钻进廊柱之中,几乎要将其钉穿,尾羽微颤,淡绿的液体迅速侵蚀了木块,发出刺啦刺耳的轻响。
“..........”
意外的发生不过瞬息,急促的心跳几乎要震破耳膜,一想到自己刚刚就要被这轮椅上的暗器射死,兰云牵瞳孔微微放大,连什么时候被焉已云抱住了都没发现,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嘴唇发白颤声道:
“你的轮椅.........”
焉已云微微低眉,见到兰云牵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顿时有些不安,立刻拿起兰云牵的手,神情认真的像个小学生似的,用力在上面比划:
“你碰到了机关,暗器。”
说完,还生怕兰云牵害怕,又像哄小孩子似的,神色担忧地摸了摸兰云牵的头。
兰云牵:“........”
他懂了。
难怪前几天在宫门口,焉已云没有开口向自己要求坐轮椅进去,就冲着这暗器的精良和恐怖程度,恐怕还没进皇宫大门,就被当做面圣时携带兵器逮起来了。
兰云牵攥住焉已云摸自己头发的手,叹了口气,慢慢地将他放下,故作轻松道:
“我没事,这种程度的暗器,吓不到我。”
焉已云看着兰云牵白着脸用力挤出的笑,眨了眨眼,轻轻垂下眼睫,抠了抠手指,不动了。
“我真没事。”兰云牵见此,无奈地“唉”了一声,站起身在原地蹦了蹦,又转了一圈,示意焉已云自己身体还十分硬朗,真的没被吓到:“你看嘛。”
焉已云瞧着他的头发和束发的珠链随着动作,在阳光下一跳一跃,整个人像发光似的,在日光下闪着发亮,顿时有些目不转睛,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太放肆了,脸红了红,悄咪咪地别开视线。
“别想太多,喜欢穿哪件小裙子,就都给你包起来。”既然已经决定将反派当做小公主来宠,兰云牵就兢兢业业连夜恶补了不少霸道总裁小说文,自信已经能够出师了,语气不免有些自得,话里话外的潇洒不羁听的掌柜的胆战心惊,生怕自家店铺破产。
他努力转移话题,想将焉已云从愧疚中拉出来:“都送你,就当做是刚刚不小心把你烫到的赔偿。”
焉已云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弯了弯眉示意很喜欢,随后就表示不麻烦了,推着轮椅想要下楼。
掌柜的见此,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上来搭把手,将焉已云扶了下去。
在临出门前,焉已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试衣服、被兰云牵夸过的少女们,犹豫了一下,招了招手,示意兰云牵过来。
兰云牵本来靠在门边,见此动作一顿,走过去半蹲在焉已云身边,放轻声音仰头问道:
“怎么了?”
焉已云对他眨了眨眼,并没有说话,兰云牵见此不由得笑了一下,大方地摊开掌心。
焉已云这才有了动作,看了他一眼,见兰云牵脸上并无不悦,才慢慢地用指尖在兰云牵掌心画着比划。
兰云牵凑过去,一字一句地小声念着焉已云在他皮肤上划出的字:
“我好看,还是她们更好看?”
嚯。
兰云牵将整句话串联起来在心底念了一边,等完全理解了焉已云的意思后,豁然抬头看向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焉已云。
对方写完这句话后,便迅速收回了手,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盯着自己的袖口看,像是要把它看出花来似的。
兰云牵见此想笑又不敢笑,琢磨了片刻,心道反派不仅在打仗天赋上一骑绝尘,连长相容貌也要如此在意吗,这也太.........
太那什么了吧。
兰云牵一时想不起来该用什么形容词形容焉已云,拖着下巴思索了半天,想不明白,索性放弃了,大方地夸道:
“当然是你好看。”
生怕焉已云不信,兰云牵还补了一句:
“真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兰云牵费尽心机地形容着,痛苦地试图从自己的大脑里扫荡出贫瘠的古文来形容:“很,就很......宜室宜家。”
焉已云:“.......”
他先是愣了,随后缓缓笑了一下,最后板起脸,在兰云牵未收回的掌心上严肃地写道:
“下次,不许,对别的女子说。”
“很,轻浮。”
兰云牵:“.........”
我夸你也有错了?!
焉已云写完这句话后,又推着轮椅离开了,没再看兰云牵,缓缓进入醉春溪居内。
也许是因为紧张,焉已云刚刚的指尖还沁着细汗,兰云牵看了一眼,收回湿哒哒的掌心,抱臂看着焉已云的背影,表情意味不明。
“小主人,您刚刚为何不直接点明焉将军的身份?”掌柜的站在一边,双手交叠在身前,恭敬地垂眸问道。
“嘘。”兰云牵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唇,低声笑道:
“他不愿意就算了。”
掌柜的噎了一下,心想这是什么两个人之间心知肚明你来我往的游戏吗,腹诽片刻,半晌又放弃多问,只道:
“那焉将军特意乔装进入醉春溪居,可需要让阿绡那边盯紧一些?”
“不需要。”兰云牵面无表情地攥紧了掌心,似乎还在感受掌心上另外一个人的体温:
“有些东西,作为我,也无权干涉。”
“虽说今晚她会有动作,但也只能焉已云自己去发现。”
掌柜欲言又止:“醉春溪居那个地方,恐怕.........”
吃人不吐骨头。
“无妨。”兰云牵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却只轻描淡写道:
“我护着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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