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小孩难受的涨红了脸。
姜羽韶赶紧起身过去,给他拍打后背,帮他顺气,才不咳嗽了。
小孩饿狠了没有自制力,不能由着他。
姜羽韶深觉自己刚刚想的不周到,又把碗端了回来。
“你……”
谢池砚急了。
“别怕,不是不给你吃了。”
姜羽韶解释了一句:“我喂你。”
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还细心地吹凉才递到小孩嘴边。
谢池砚一愣。
她是修士,他是凡人,她想戏弄他,或者有什么别的目的,他都反抗不了。所以,她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谢池砚罕见的有些迷茫。
难道是他想错了?
其实她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可怜他。
但是可怜一个人是这样的吗?
在过去的岁月,他遇到的大部分都是恶意,但也见到过零星几个好人。
他们路见不平,施以援手,来的突然,走的果断。只管日行一善,却不知自己离去后被帮助的人会遭遇什么,只留下他重复希望又失望的过程。
那她呢,又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怜悯弱小也不至于屈尊降贵吧。
给他解决一顿毒打,再管他一顿饱饭就完全足以彰显自己的善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她不嫌他脏,不嫌他脸上的印记恶心吗?
“想什么呢?刚刚还急得什么似的,现在又发起了呆。”
姜羽韶见小孩没反应,又将勺子往前伸了伸。
“啊,张嘴。”
谢池砚下意识地张嘴喝粥。
“真乖。”
姜羽韶笑着夸赞,然后又舀了一勺。
谢池砚突然回过神来。也许是不好意思,也许是猜不透对方的心思而产生的不安。
一句硬邦邦的话脱口而出。
“我不用你喂。”
他想,对方这下该不高兴了吧。
她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他是卑贱肮脏的乞丐,他这样不识好歹,她肯定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那些普通的凡人受到冒犯尚且会翻脸,她身为修士恐怕更接受不了被自己这种蝼蚁违拗,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他。
想到这儿,谢池砚心里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刚刚犯了什么病。她既然愿意喂,他就乖乖受着,做什么非要对着干。
谢池砚在心里反省自己的错误,却不料姜羽韶半点不高兴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将碗又还给他。
并叮嘱道:“那你自己吃慢点,不能像刚才那样。”
她竟然没生气,还依着他。
谢池砚心情更复杂了,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埋头喝粥。
只是他到底听进去了姜羽韶的话,即使已经饿的十分难受,手上的动作却放慢了。
姜羽韶很是满意。对于刚刚小孩的不高兴,她没有多想,只当对方是脸皮薄或自尊心强,不好意思像几岁的孩子那样被人喂。
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没人再说话,只有勺子碰触碗底的声音。
一直到谢池砚去拿第四碗时被拦住。
“不能再喝了,一下子喝太多胃会受不了。”
谢池砚当然清楚。但他流浪惯了,最知道挨饿的滋味。没爹没娘没人要的孩子,是没有权利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吃饭,吃多少的。赶上有人发善心,自然要抓住机会,吃到再也吃不下为止。
毕竟,下一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若是其他人,谢池砚很有可能就乖乖停下,感谢对方的大恩大德。但姜羽韶一直以来的耐心养大了他的胆子。
他想也没想就要挣开她的控制,结果发现对方握得太紧,根本挣不开。
“放开我。”
谢池砚下意识就要动嘴咬,却瞥见了姜羽韶手腕上的牙印,是他之前咬的。
血已经止住了,但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有这么一个青紫的印记,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他像是被刺到了一样,匆匆移开视线。
“乖,我知道你很想吃东西,但真的不能再吃了。你是个坚强的小孩子,暂且忍一忍好不好?”
她是脑子不好使吗?他都要咬她了,她怎么不仅不生气,还这么温柔的哄他?
谢池砚又想到了那个牙印,是了,她早就被他咬过一次了,之前也被他推过,却还是给他喝粥,甚至还甘愿让他咬第二次,只是为了怕他难受这个可笑的理由。
谢池砚眼睛一酸。
姜羽韶趁机把他手里带碗拿走,放回托盘。
“客官,不,仙姑,之前的事是小的不对,小的给您赔罪。”
店小二一直没敢走,见姜羽韶终于有时间搭理他了,赶紧跪下求饶。
“你需要赔罪的对象不是我。”
姜羽韶看都没看他,只是淡淡提醒。
“是是是,仙姑说的对,小的错了。”
他反应的很快,干脆利落地跪爬到谢池砚这边。
“小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您原谅。”
谢池砚不说话,姜羽韶也没有表态。
店小二咬了咬牙,开始用力扇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道歉。
苦主是谢池砚,本该对方决定。但店小二下手再狼狈也掩盖不了对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的事实。
她是觉得很没意思。
姜羽韶往托盘里扔了一把铜板,“这是粥钱。”
“仙姑,您能原谅小的已经是小的莫大的福气,这些粥就当是我给小公子赔礼的,不敢再收您钱。”
店小二要把铜板还回去,却被姜羽韶制止。
“一码归一码,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只希望你以后多行义举,少做恶事。”
“是是是,多谢仙姑教诲,小的记住了,以后绝不敢再犯。”
姜羽韶不再多言,而是把手伸到谢池砚面前。
“走吧?”
还不到她胸口的小孩仰头看她,目光里充满疑惑,似乎是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你忘了?我说过以后我保护你。”
姜羽韶含笑提醒。
谢池砚从来没把这句话当真。但看着女子眼中的认真,他的心倏然漏了一拍,像是着了魔一样,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没有问去哪儿,没有问干什么。
随后,女子的脸上绽放出了更明媚的笑,眼睛弯弯,像月牙。
她紧紧的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出了寻仙楼。
往后的无数次,每当谢池砚回忆起今天,都会庆幸自己做出的选择。
遇见她,相信她,是他一生最大的幸运。
上天从来都薄待他,唯一一次怜悯,给他送来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珍宝。
……
离开寻仙楼以后,姜羽韶带着谢池砚回了她这些天一直住的客栈。
她给了伙计一块碎银子,请他准备一些热水,再去成衣铺买几身男孩的衣服。
等谢池砚清洗干净,换上新衣服后,完全像变了个人。
眉眼精致,唇红齿白,比年画上的童子还好看。
除了过分瘦弱和半张近乎毁容的脸。
姜羽韶怕小孩难堪,只略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姜名羽韶,师从凤鸣云落逍遥宗。”
谢池砚安安静静,等着姜羽韶说出自己的目的。
他现在谈不上后悔,但也高兴不起来,只是不免想起了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人帮了他,带走他,然后原形毕露。
此后的三年,他成了试药的工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留下满身丑陋的痕迹。
她会怎么做呢?
谢池砚不想承认他的心底其实在暗暗期盼,期盼这个人是不同的。
然后,就见姜羽韶拿出了一枚令牌。令牌古朴大气,上面鎏金的两个大字十分显眼。
“这是逍遥宗的逍遥二字。”姜羽韶解释道,随后向其输入灵力,一声清越的鹤鸣后,排面上变成了另外三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
“逍遥宗的弟子人手一块这样的令牌,代表自己的身份。”
“所以,要不要加入我们逍遥宗?”
姜羽韶将令牌递给谢池砚,期待的看着他。
谢池砚不敢置信。对方的表现和他的猜测完全不同,让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这么难抉择吗?我们逍遥宗虽然在四大宗中排末位,但师长和蔼慈爱,弟子谦逊友善,宗门上下一心,还是不错的。”
姜羽韶像是卖东西的在极力推销自家的商品。
“你如果……”
“你有什么目的就直接说吧。”
不要虚与委蛇了,不要在他信了之后,又残忍戳破,让他再一次经历满怀希望到绝望的过程。
姜羽韶愣了一下,想起了小孩面对外界一直持有的警惕和怀疑。
她收敛笑意。
终于要暴露真面目了。
谢池砚心里果然如此的同时伴随着一种失落。
就见眼前的人两指并拢举起,声音郑重。
“姜羽韶在此立誓,若有半句虚言和歹心,天道不容。”
话落,九霄之上响起雷声,代表誓言已被上天收到。
谢池砚不敢置信。
“你疯了吧!”
姜羽韶只是笑着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谢池砚只觉这人不正常。纵使他不是修士,也知道这样的誓不能乱发。
“你在担心我吗?”
姜羽韶笑意盈盈的,看上去十分开心,还反过来安慰他。
“放心吧,我又没说谎,不会被雷劈的。”
我才没担心你。
谢池砚心里没好气的反驳。我只是怕跟你这种傻子待在一起会被传染上傻气。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回逍遥宗,现在可以回答了吧。”
姜羽韶再次发出邀请。
看着面前始终温柔耐心,好像完全没有脾气的人,谢池砚定定半晌,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了个看上去不搭边的话题。
“我没有偷东西。”
“什么?”
姜羽韶一时没跟上小孩的思路。
“之前那几个乞丐冤枉我。”
她这才明白小孩说的是什么,心里蓦的一软。
“我知道,你没有。”
她很认真的肯定。
“但你当时信了。”
谢池砚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带着一丝控诉委屈的意味。
姜羽韶赶紧摇头:“冤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你就是信了。”
见谢池砚抓着这一点不放,姜羽韶没感觉烦,反而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像一只刚刚被捡回家的小猫崽,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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