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应衍就听代书说肖公公在等着，他估摸着太后娘娘这是着急求和了，他不紧不慢的换了衣服在慢慢悠悠的去，肖公公一见他就卑躬屈膝的行礼，再禀报，“殿下，娘娘听说你近日操劳，你身子不好，特意命太医院配了些补药，还请殿下将养身子。”
“哟，难为太后娘娘记挂着我，这药我一定喝好。”应衍语调上扬，颇有几分阴阳怪气之意，他揉了揉眉心，对桌上的茶点挑挑拣拣，头也不抬的问，“太后娘娘应该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欢听废话，你若只是来送东西的就赶紧走吧。”
“娘娘知道殿下最是直爽，叮嘱我送完东西便讲正事。”肖公公背更低了些，语气也更为恭敬，“殿下做什么都好，左右伤不到她老人家的根本，只是娘娘叫我提醒殿下，莫要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应衍咬玩他的字词，嗤笑一声，“劳烦娘娘关怀，我偏是个不爱听劝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伤不到根本，扒成皮倒也不亏。”
肖公公听着话不敢应声。
应衍示意代书把药拿来，他拆开药包，药味萦绕，他皱了皱鼻子，随便捡了一块药丢着玩，突然丢向还跪着的肖公公，语气冷冽，“你把我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回去，娘娘在后宫呆久了看不清今夕何夕，请娘娘有空好好看看如今的局面，她的梦还是早些时候醒的好，再执着下去怕是要成噩梦。”
肖公公瑟瑟发抖不敢答应。
应衍看他一动不动，又捡了一块药片丢过去，毫无感情的斥，“滚。”
肖公公惊恐万状，忙不迭的起身离去。
代书歪着脑袋看应衍，小心翼翼的问，“殿下，生气了？”
“吃什么？”应衍一巴掌推开他脑袋，把药扫到边上，“要不去找你宋姐姐？”
“之前还不许我叫人家宋姐姐，也不许我和他们走得近，怎么这会子一口一个我的宋姐姐，还巴巴地要凑上去！”代书噘着嘴，一脸嫌弃，“你明明就是想去找方公子，还拿我做借口。”
“有没有人教过你，看破不说破。”应衍满是无奈，抬手敲打他的额头，磨了磨后槽牙。
代书满脸无辜，揉着额头哼哼唧唧，但不敢再说实话了，闷声闷气的说，“天天去也不怕被人抓住把柄。”
“说得对，不去了。”应衍听了进去觉得颇有道理，叫他去杨溪铺子买。
代书正要出门，就见章济拎着一堆东西进来，香气扑鼻，他一下就瞪大了眼。
章济端正的行礼，而后将东西全都放在桌上示意代书打开，“杨溪铺子最新、最好吃糕点都买了些，殿下看看有没有爱吃的。”
应衍见状起身去看，都还是热乎的，他回头看一脸淡然的章济，“你这改学算命了？”
章济反问，“殿下心情很好？”
“你说的是好消息就心情好。”应衍随手捡了一块尝，顺便接了代书拿掉的半块塞回去给他。
“能成。”
章济言简意赅，应衍噎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找水，章济先一步倒了水递给他。
应衍顺了顺，把手里剩下的吃了，这才能说话。
“你这理解能力真行。”
“要听原话？”
“不用。”
应衍摆摆手，让他坐下一起吃，推着代书去厨房打两碗豆浆来，“你爹和你哥那边？”
章济面无表情的喝茶，闻声抬了抬眼，“证据已经递交上去了。”
“你送的？”
章济点头：“嗯。”
应衍追问：“以什么身份？”
“我还是国子监学子。”
两人皆沉默不语，片刻后，应衍才回神，沉声说，“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与殿下无关，是我自己想做。”章济说完又补充道，“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李臻刚弃了李准，不会再弃你爹，但你哥哥保不住，届时惊羽卫会交给你。”
章济点头，欲言又止，突然听到了响动，急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人便消失不见，应衍紧接着听到外面有人回禀，“李允禾求见”，他应声后，李允禾进屋，端端正正的行礼，正好代书端着豆浆来了，应衍叫他坐下分给他一碗。
应衍：“局势已定，你做得很好。”
李允禾起身把令牌呈上，“多谢殿下信任，幸不辱使命。”
应衍瞥了一眼令牌，问道，“偏要顾相入局，你是想好错过顾小姐了吗？”
闻言，李允禾浑身一怔，将要跪下却被应衍拦住了，他便站着解释，“顾小姐有她想做的事。”
“她想做皇后。”应衍直截了当的说出，一眼不落的盯着他的神情看，“你没有其他想法？”
“臣不敢。”李允禾垂首，眼神微变但仍旧沉着冷静。
应衍挑了挑眉，话锋忽转，“宫中有两位公主，你愿意教导吗？”
“殿下。”李允禾错愕，愣神片刻才回过神，“殿下明知道我……”
“我知道。”应衍截了他的话，抬手抚摸眉骨，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你要的又不是天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只要不犯糊涂，被人利用，你要的东西我早晚成全你。”
“殿下……”李允禾欲言又止。
“李允禾，你样样算计累不累？”应衍只是一问没真想等他回答，继续说道，“你了解顾小姐，知道顾大人会把玉佩给我看，所以，你赌赢了吗？”
“结果你可还满意？”
李允禾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发红，思绪万千，眉宇间愁绪难消。
“殿下为臣，臣惭愧。”
“臣不臣的别整这套，我怎么陛下就会怎么对你，你俩一样又不一样，只要你明白就好。”应衍又摆了摆手，示意他落座，自己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豆浆，“你准备准备，让顾大人带你进宫。”
“多谢殿下。”
李允禾道谢，代书有眼力见的捧豆浆给他。
“不过，我有个问题。”
“嗯？”
应衍：“你和顾小姐就这样了？”
正洗耳恭听的李允禾：“……”
代书噗嗤一下笑出声，殿下爱管闲事听闲话，真是一点藏不住，他吃着糕点看李允禾呆愣的模样笑的前仰后合。
“算了，成事在天。”应衍也没有追问，起身挑了几块好看的糕点一边吃一边走，“李允禾，你别忘了初心。”
——
“你好点没？”
陆商来看方今肴，看他躺在床上都在看书，左右无事就搬一把椅子坐床边守着他，还能蹭吃他的东西。
方今肴突然想到什么，放下书问她，“你钱够了没？”
“差不多了，准备回柳州一趟。”
“行，等过几天太平了再去。”
陆商：“没个十天半月太平不了，今日章大人家被查抄了，现在人人自危，不知道火能烧到什么程度呢。”
方今肴沉思片刻问，“周将军家有动静吗？”
“听说折子一道又一道，早晚的事。”
陆商突然“嘿嘿”一笑，拍了大腿称奇，“上官小姐去刑部提审了崔久，牵扯出了一桩陈年旧事，听说与周将军也有关。”
“上官姐姐？”方今肴瞪大眼，许久没听到崔久的名字，恍惚间还以为他已经死了，现下连带着上官稚莜的名字一同出现，是有些稀奇。
陈年旧事他略知一二，当年上官将军埋伏敌军，突然被两面夹击悉数阵亡，后来有人状告是有内奸出卖行踪，彼时崔久也在军中做随从。
在刑部之时听上官稚莜的话音，他知道上官姐姐在等一个时机，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这事殿下那边知道吗？”
“他什么人你什么人，肯定比你先知道。”
方今肴点头，侧身端茶，“我暗中的人调几个去帮上官姐姐吧。”
“嗯？值得？”陆商有些惊讶，方今肴在江湖行走时救过一些人，那些本该死的人甘心为他卖命，他也一直藏得很好没有暴露，现下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
方今肴知道他在想什么，解了他心中的疑惑，“我信上官姐姐，我原来离开觃京时只有她来送我。”
“行吧。”
陆商点头，要去差人，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扭过身子问，“你刚刚睡着的时候，长宥王府上送来灵芝，你要不要？”
方今肴愠怒，“这你都要给我抢了？”
“我估计长宥王的东西你宝贝，我没拿，给你搁厨房了，宋娘子说给你炖汤。”
方今肴无言以对。
晚饭，他就在屋中吃，陆商给他送来连带着灵芝炖的乌鸡汤一并，他眼巴巴的递过去。
方今肴在他的注视下抿了一口，受不了他直勾勾的眼神，把碗递过去，“你要不也喝一口？”
“三公子，你有没有听过断袖？”
“咳咳咳……”
方今肴被他的话呛着一阵，咳的他伤口直发疼，陆商被他的架势吓到一下就站起身来。
片刻后咳嗽声止，方今肴满脸通红，看着汤也喝不下了，质问，“你什么意思？”
“你没见着长宥王看你的眼神？”陆商反问，没指望他回答，直接将话说全了，“我柳州的邻居是两个男子，我一开始以为只是兄弟，后来看他俩互相看的眼神不对劲，后来还拉拉扯扯，我才知道是俩断袖！”
方今肴恼怒，“休要胡言！”
“切，你爱信不信，我反正觉得长宥王看你的眼神跟他们的差不多，怪的很，你要是不是你就注意一点，他那身份对你做点什么很容易。”
方今肴听得耳朵发烫，呵斥：“陆商！”
“行行行不说了，反正旁观者清，你注意点。”
陆商说完怕他又生气，忙不迭的往外走，一边走还不忘念叨嘱咐。
方今肴脑子里都是他的话，心里如有万千蚂蚁在爬，密密麻麻的发痒，眼前一幕幕都是应衍看他的眼神。
长宥王眼睛生的漂亮，似月牙似桃花也偶也似杏花，时常是朦胧之态，看人之时眼神疏离，生气时眼神凌厉，看他时却从未有过肃杀的神情。
只是温和几分就是断袖吗？
太武断。
金尊玉贵的人，如此冒犯，是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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