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余安莲回了一趟自己六岁之前所住的，位于凫江市的老家。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将那处的景色给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真正重新站在那间老屋门前时才突然发现，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曾经出现在自己的十多年来的梦中。
她一边感慨怀念，一边绕过老房子周围的小巷漫步，走到附近的另一座老房子前。
她小时候也常在这个小院子门口玩耍，因为这屋里就住着她当时最要好的小伙伴——金鸣。
当时她和金鸣家都穷，两人就跑到两公里外的县城去，时不时都能在路边或者垃圾堆里找到一些别人不要的新奇小玩意儿，像什么塑料小车啊，洋娃娃啊，坏掉的溜溜球啊什么的。
那些在大人们看来只是破烂的东西对于小孩来说就是宝藏，而她和金鸣的友谊也在一次一次的寻宝行动中变得越来越深厚。
所以哪怕这段孩子间的友谊最后是以不怎么好看的方式收场，余安莲依然将那段美好的回忆留在了心中。
但当初的他们并没有互留联系方式，现在这栋房子也显然已经是久无人居住的模样，看样子想要叙个旧是不太可能了。
余安莲在深感遗憾的同时，正准备从房子的另一边绕绕回自家屋子去，却在经过一扇窗户的时候忽然察觉了什么。
无人打理的玻璃自然是灰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屋内的情形，但那扇窗户刚巧破了个洞，让她得以透过洞口窥得一点屋内的景象。
而那个视角，刚巧又对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牌位，配置很简单，除了木质的牌位本身就一个香灰炉再加一个摆放贡品的碟子。
但诡异的是，那碟子上看不到贡品或者贡品的残骸，反而被一个与牌位这种事物格格不入的东西所霸占。
那是一个洋娃娃，是那种很多年前小卖部里卖得很便宜那种盗版芭比，脸型有点方，在塑料掉色泛白之后就更显得线条尖锐刻薄。
此时它穿着沾满灰尘的公主裙，以玩偶特有的直挺挺姿势坐在贡品盘子里，正以缺了角的眼睛看着余安莲，以褪色大半的粉唇对余安莲笑着。
从余安莲的角度看去，就连牌位都被它挡住了大片。
——只能隐约看出一个半边的“鸣”。
大白天里，余安莲无端地打了个冷战，也不知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疑似的童年好友死讯，还是牌位前那诡异的情形。
因为实在是一想起就心里不舒服，所以在剩下的大半天里她都不断暗示自己不再去想那件事，而专注于为老房子打扫卫生。
没想到晚上入睡后，她还是做了个噩梦。
在那个梦里，金鸣家锈迹斑斑的门就敞开在她的面前，里面黑洞洞地一片仿佛沉睡凶兽的大口一般。
越来越多的恐惧在她心中生出，但她却仍是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狭窄逼仄，但硬是挤出了两层来的房子，天花板很低，尤其是在这样的黑暗中看来，就像是随时都会压到人身上一样。
金鸣的房间在一楼的一角，她径直走向了那里，伸手推开摇摇欲坠呈虚掩状的房门。
吱呀——
这尖锐的一声在静谧黑暗中突然响起的时候，简直是差点就要将人吓到心脏骤停。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险些心肌梗塞！
——狭小的房间内挤挤挨挨摆放着单人床和书桌，而书桌边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
她都几乎想要转身就跑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椅子上的那个其实并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个真人大小的洋娃娃。
洋娃娃穿着一条紫色的洋裙，袖口和裙摆上点缀着塑料珍珠和欧根纱，在窗外照进的微弱月光下其实还算好看。
但问题是，娃娃本身的质量明显不太过关，在经过岁月洗礼后塑料的身体已经一片一片地褪色成死白，就连淡粉的嘴唇和眼角都缺了一点，这让它本来就不十分灵动的面容更添僵硬诡异。
而且这娃娃的膝盖处没有制作出真正的关节来，并不能弯曲，它哪怕是坐在椅子上，腿都是直挺挺往前伸着的。
她从裙摆下伸出的脚掌出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塑料高跟鞋，鞋尖处正对准着余安莲，还能清晰看到其上那排粗糙的塑料毛边。
余安莲在门口站立了好一阵子，心中的恐惧感并未因为“人影只是个娃娃”这个事实而减弱，反倒更加强烈了。
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依然走入了房间里，她避过了洋娃娃的“视线”走到墙壁边，并开始在堆放在那里的东西中翻找起什么来。
房间不大，但物件可不少，像什么书本、练习册还有捡回来的各种小玩意儿。
而且因为当初金鸣家家境拮据的缘故连个几个像样的柜子收纳箱都没有，全用旧纸皮箱装起来堆着。
现在那些纸皮箱都已经霉了烂了，一搬动就散发出一阵浓烈的腐朽味道。
余安莲翻找的动作并未因此停止，反而愈加急切，然而这里实在是太黑了，她每每都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自己手底下摸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将一个翻完的纸皮箱子搬到一旁，正准备检查下一个，动作却顿了一下。
之前的那些纸皮箱子里所散发的无外乎是潮湿发霉的味道，但眼前这个箱子在堆叠于箱口上的东西被移开后，却是像打开了什么封印一样。
它的箱口比之前的任何一个箱子都要黑暗，就好像一个通往深渊的入口一般。
从那之中弥漫开来的不是普通的潮湿霉烂味，而是一种类似于死老鼠却比死老鼠更加浓烈的，蛋白质腐烂的恶臭。
余安莲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却又控制不住地缓缓地，缓缓地将手伸向那黑洞洞的箱口。
就像那之中存在着她无比渴望的某种东西一样。
然而没等她摸到箱子，背后突然传来的“哒”的一声。
她就像是在梦魇中被突然惊醒一样，触电似的将手缩回来并惊恐回头。
竟是洋娃娃左脚上的塑料高跟鞋掉在了地上。
余安莲心跳如鼓地看着那个苍白诡异的洋娃娃看了好一会儿，见它没再有什么动静，稍微放心了那么一点地正准备回头继续翻箱子。
然而——
“吱——”
发出声音的竟是洋娃娃所坐的那张十几年前的老式小转椅。
它的运行显然不太顺滑，一卡一卡地连带着上面那洋娃娃都一颤一颤地——转向了余安莲所在的方向。
刚才在房门处看到它的脸时，余安莲还可以自我安慰一下那大概是自己在黑暗环境中产生的错觉，但现在毫无疑问地——
那娃娃正在盯着她看！
那模糊不清的粉色唇角在往耳边延伸，那惨白发哑的苹果肌正以明显不正常的形状往外挤。
它正在对着她笑！
“来找我……”
有一瞬间，余安莲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金鸣的声音，但那很快就被一个尖细的女童音所覆盖取代：
“来找我呀，来找我呀！”
“嘻嘻嘻……”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极度惊吓之下，余安莲终于重新拿回了完整的身体操控权，她转身就跑出房间朝房子门口跑去！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一眼白天透过窗户破口见过的那个牌位，那上面写的名字果然是“金鸣”，现正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金光。
但这个时候她也没多余心思管别的了，她一推屋门，门外却响起了铁锁的当啷声，这门竟不知什么时候又被重新锁上了！
惊恐状态下她失去了大半的应变能力，只拼命地用尽最大的力气拍打踢踹着那扇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铁锁锈蚀过重，这份蛮力还真起效了，铁门哧啦一声被撞开，惯性使她惯性地冲过了那道门。
然而迎接她的不是逃出生天的喜悦，她一抬头，发现自己竟再次回到了金鸣的房间里，而诡异的洋娃娃就近在眼前！
她失去平衡地险险摔到在椅子跟前，只差一点就要直接扑到洋娃娃身上了，正当她战栗着试图后挪爬起时，头上却传来了喀啦喀啦的声音。
洋娃娃将自己的上下两半身体折叠了起来，从两条直挺挺的小腿之间探出头来，粉红色的嘴唇往耳边勾着：
“嗨~你来找我啦！”
“捡起来……”
“跳舞吧！”
*
余安莲冷汗涔涔地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她扶着额头喘了几口气后打算去找口水喝一下，于是伸手打开临时插在床边的小夜灯。
“啪”的一声响，冷暖适中明暗适宜的灯光照亮了半个房间，却反而让她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因为在她的床头柜上赫然坐着那个穿着紫色小洋裙，缺了一只粉色高跟鞋的旧洋娃娃，正以阴冷的视线盯着她笑！
本文纯属虚构，请相信科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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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跳舞娃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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