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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瑕顺利进了丛林。
他本就武艺高强,带队也从简,仅仅带上了那个巡逻的和石桥。
巡逻的一路四处张望,胆战心惊,似乎被吓怕了,一点也不想跟来。白瑕提前交代了石桥多留意,别让他跑了。
此时,夜幕降临,三人清了块平地烧起篝火休息,白瑕熟练地烧火架锅,石桥搭帐子在周围放草药驱赶蚊虫猛兽,巡逻的靠在一旁,面色死灰。
石桥走来瞥了巡逻的一眼,在白瑕身边坐下。
“虽说您武力强悍,可仅仅我们三个是不是有点太托大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一个引路一个打杂,我负责打架,不是很完美吗,再多我就护不过来了。”白瑕随意说,忽然精神一振,“哦呦!好像好了。”
说着,用木枝从篝火里扒拉出什么,黑乎乎一团。
“这什么?”石桥问。
“来的时候碰到个小动物,怪可爱的,烤了。”
外面黑黑一层皮扒掉,里面顿时飘出诱人的香味来。
石桥感觉自己从未如此饥肠辘辘过,咽了咽口水。
白瑕撕下肉块分别扔给两人:“一人一块,剩下的都是我的,还带了面饼和土豆自己去拿。”
两人没什么意见,各自吃饱喝足准备睡觉。
巡逻的估计是累了,很快响起了呼噜声,又翻了个身絮絮叨叨说着梦话,睡得不太安分。
白瑕坐起来,戳了戳石桥。
“怎么了大人?”
“睡不着,陪我起去走走。”
石桥蒙着,跟他走了半晌才意识到不对。
这方向不像是随意走,况且离“营地”也远了。
刚想问,白瑕仿佛知道他疑惑一样,在他之前开口解释道:“白天我就已经将这附近探熟了,此事一日可毕。”
石桥愣怔一下,立刻了然:“您从一开始就不想带他一起?”
“事情来龙去脉很清楚,凭我自己找到地点也不难,这一行很容易交差,带他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差。我一开始是打算明天带你们一块来,不过我看他实在太害怕了,就在夜里把事情办完,明天天一亮就回去吧。”
“大人体恤。但他一个人留在那儿?”
“不会有事的。”白瑕弯弯眼睛。他早在“营地”周围布好了防护阵,只要不是天上那些家伙大晚上的吃饱了没事干来杀个人玩,管他谁来呢,谁来也不顶用。
石桥还是有点害怕,一路上都警惕着。
白瑕和他并肩走着。
“以防万一,我还是先与你说,碰到毒蛇猛兽土匪怪人都退后放着我来,但碰到别的赶紧跑。”
石桥一愣:“还有什么是您打不过的?”
白瑕不好意思地说:“我怕鬼。”
石桥:“……”
怕,怕啥?
他隐约觉着,这不是个很好的话题,于是安分地闭了嘴。
林里窸窸窣窣,除了防止动物,有些植物也得注意。
“你听见什么声没?”白瑕忽然问。
石桥立刻竖起耳朵,凝神听了半天,他奇怪道:“没有啊。”
修仙之人感官更为灵敏,白瑕听到那动静分明是潜行后蛰伏起来,虽然动静极其微小,但却是是在动的。
“不好!”
在那一瞬间,白瑕迅速移至石桥身前,拎起烧火棍重重给了什么东西一下。
“是蛇。”白瑕沉声道。
那是条花色艳丽的蟒蛇,有剧毒,这深更半夜的,身边这个凡人沾着就是死路一条。
石桥看清楚地上的东西,也是惊疑未定:“千万别碰它!打七寸!”
白瑕拉着他后退,仰头大叫:“蟒蛇也能打七寸的吗!”
他这段时间装高人装惯了,也是安逸久了,现在慌得一批,带着石桥东西横跳着跑了一段才想起青敛曾跟他说过。
野外丛林多蟒,它一般不吞活物,千万不要装死,之字形逃跑,千万不能被它勒到窒息或活吞进去,被缠上时可以拉着尾巴仁爱开……哦,没有队友帮忙的时候也可以试试拿尖锐物品捅□□。
但这黑灯瞎火的谁看清它□□在哪!
“大,大人慢点,小心前面!”石桥边跑边喘,边喘边喊。
白瑕往后看了一眼,心里暗骂一声:“糟了,是死路。”
石桥:“我们怎么办?”
他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恐惧。
白瑕发现他的胳膊在抖,狠下心,咽了咽口水,慢慢挡在他前面。
“小白大人,你……”
“我说了,遇到事情,你退后,放着我来。”白瑕慢慢抽出剑,眼神一凌,“虽然我没打过这种东西,但,不管什么东西,都只有被我打趴下的份!”
如果这地方只有他一人,他御剑飞行,飞檐走壁,用什么不行?不敢打跑也就跑了。
可现在自己身后还有石桥。他的功法不能带两个人。
他不能退,不能怕。
那就主动出击,迎难而上!
白瑕很快拖住了大蟒,他大声叫喊:“快走!别管我!”
谁知这石桥不但不听他的,还拔出匕首,大喊着冲过来:“不行!小白大人,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白瑕气得老血一哽:“都这时候了就不要添乱了!你不是说我不是普通人吗?你先走,我肯定一会就到!”
石桥还要反驳,被白瑕毫不客气一脚踹出好几米远:“他娘的麻溜滚!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别关键时候给我添乱!”
夜色中,白瑕看不到石桥红着眼,只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远了。
“呼……”
白瑕以剑撑地,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掐了自己一把,感觉手上黏黏的,对着夜色看了一看。
刚刚帮石桥挡了一下,现在他中招了。
身体再也没有力气,他一下滑在地上,眼皮沉沉的,手臂抬不起来,哪也动不了,只眼睁睁与一对兽瞳对视着。
他能感觉到对方缠在自己身上,越缠越紧,越缠他越乏力,可因为害怕,他反倒清醒起来。
可清醒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连捻诀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原来即使修了仙,也还是凡人之躯啊。”
“这副身体,连一点蛇毒也不能抵抗。”
“明明好不容易到了坐忘境,半步入仙,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白瑕缓缓闭了眼,闭了闭,又睁开。
不,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
为了有朝一日能帮上进退两难的师父,为了等他回家的师兄,为了流落到这一带的百姓,为了好不容易才修得的坐忘境……
为了什么都好,他到底还是不甘心。
仰面朝天,苍野冷空。四下寂寥,偶然有寒风穿过,落叶簌簌。
这天里没有繁星,只有孤零零一轮细瘦的残月。
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师父领他入道的那一日。
他迷茫地问师父,什么叫苍生正道。
师父说,“要用你的心去观这个世界,这个天下,这个人间。”
“这个世界?这个人间?”
“对。”
“可是我要看些什么呢?又要如何去看呢?”
“啊,不急,这条路还很长。”墨发红衣的美人笑容明艳,如天上骄阳,声音却似清泉流水,温润入心田。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走的这条路是少有人走的路。你可能会害怕,看不到前方,但你永远都不会后悔,也永远不会失去方向……因为你是这样善良的人,万事万物都会指引你,成全你。”
“也终于有一天,当你走投无路,甚至命悬一线的时候,你会想起这几句话,想起你当初忘记的一切。”
“苍生正道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有一句话要嘱托给你。‘见你,见我,见众生’,观世间以入境,观人心以成道,择其事有为,为生者权,为死者言。换句话说,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你即‘道义’。”
白瑕突然笑了一声。只笑了一下。
他只觉得艰涩悲伤,甚至想捂脸痛哭一场。
这到底是为什么?这真的不是笑话吗?
他想。
如此懦弱无能的人,怎么能为谁去做什么?他连不怕鬼不怕死都做不到,他也不敢在发生事情时站出来替谁说话,他只是借着师父和青敛给的东西作威作福而已。
这样的人,怎么“为生者权”,又怎么“为死者言”?
他就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啊。
离开了师父和师兄,他什么都不是。
什么“你即道义”,你是个屁!
问问自己什么东西,苍生正道?你配吗?
“咔哒”一声轻响。
很不妙的声音。
像道心破碎的声响。
太累了,我只是个活死人,我只想活着。
那些阴谋诡计,是非善恶,我辨不明白,我看不懂。
现在,我只知道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是,不管为了什么,我要活下去。
道心破碎也要先活着,苍生不苍生的无所谓,死了就什么都谈不上了。
……“正确的事”,是什么?
蟒蛇见人晕过去了,贴贴闻闻,心不跳了呼吸没了哪里都不动了,好耶。
蟒蛇快快乐乐,张开血盆大口,咕咚一声一口吞下。
嗝~
“为生者权,为死者言。”出处不详,但一般用于形容法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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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不安之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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