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像破碎的刹那,沦为仓库的偏僻小院消失。
陆离站在假山间,手里还攥着锤子和一封手札。
“我亲爱的母亲,您赐予我生命,滋养我的灵魂。”
悠远的声音传入脑髓,试图唤醒迷途的孩子。
陆离登上假山,环视园中景致,却始终无法确认呼唤的来源。
月光洒在小径洁白的石砖,隐隐映照出瑰丽的紫色。
“您让稻谷结出种子,牲畜诞下幼崽,枯木生出新芽。”
“让我如何不赞美您?”
陆离身体不住颤抖,强行压抑欣赏月亮的想法。
他伸手触碰下半张脸。
“抬头吧,抬头吧,让我们注视月亮,沐浴母亲的温暖。”
嘴无视大脑的控制,擅自制造混乱的呓语,没有人在呼唤他,那是他自己声音。
残余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要、抬、头、看、月、亮。
陆离跌跌撞撞的滚下假山,缩进月亮无法关照到的角落,呼唤终于停止。
系统弹出一条乱码提示。
[█~██¥,%@# &██{}——□□的仁慈生效中,倒计时48;00。]
随着播报,整个夜晚焊死在他嘴角的笑容消失,陆离又恢复冷冷淡淡的神情。
顶着用芭蕉叶现搓的伞回到房间,陆离放下床帐隔绝一切光线,来自身体本能的战栗才得到安抚。
眼前一黑,困意吞没意识。
[这是……喜宴?怎么跟我之前看过的直播完全不一样,我刚特意退出去看了眼,也不是轮回副本啊。]
[终于来了个懂的人,快说快说(递话筒)]
[在作品库半天没找到回放,急死了,我蹲蹲蹲。]
[这个副本有点难评,主要是有环境危害,进去的玩家一个个都爆改恋爱脑,治好了也流口水那种。]
[开始还算正常,恋爱谈得酸唧唧的,观众早早跑光,也就我闲得慌当烂俗言情剧看。]
[后边几天简直是小头控制大头,系统给屏蔽了,基本没有几个镜头能播。]
[系统啥时候这么健全了,血浆乱飞也没见打过码,不至于吧?]
[你见过搞凰把自己搞成一团烂肉,每块肉都在不断繁殖,还要接着搞的那种吗?]
[妈耶,救救救救救!]
[好恶心。]
[你当时……]
[唉,差点理智清空,疯了好几个月,还好兄弟给力,给我小命捡回来。]
[哪怕圣童山这种等级的副本,观众最多也就临时疯狂,这个本实在太邪门了。]
[最后还有活人吗?]
[有,我追踪到几个,出来后状态和人形泰迪差不多,没过多久——]
[死了,变成一团肉。]
陆离是被哭喊声吵醒的,一推开门,就看到书童们拖着跟班离开。
李天赐正在和斋长聊天,斋长不时点头,同意他的观点。
“这是?”
“触犯书院规定,被神女大人惩罚了。”斋长冷哼。
得知跟班有治愈的风险,他很是失望。
斋长态度不咸不淡:“既然日常管理权责在你,还是赶紧约束教授们,不要再有这种事发生,辜负山长的厚望。”
陆离积极领命而去,看起来完全没有听懂语气中的阴阳。
一席话打在棉花上的斋长:……
正厅已有学生等候,与到堂的教授有说有笑。
一号二号的位置由新人顶替,看三号四号的熟络的态度,应该也是猎人。
临近秋收,书院平时的课程安排已经作废,改为让学生凭意愿选课。
教授身份线获得的积分奖励与受欢迎程度绑定,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更容易获取到一手消息。
他们早早来到学堂,也是为了尽可能的抢占先机。
坏消息:陆离来晚了。
好消息:他是监事。
陆监事清了清嗓子,用开会的名义,把玩家从正厅叉出来。
不装了,他开门见山:“诸位教授还是请回吧。”
“我若不呢?”
陆离上下打量额头未散去的淤青和一瘸一拐的腿:“宴会散得晚,看不清路摔跤倒也正常。”
侍立在旁边的书童之一连忙否认:“陆监事冤枉,昨夜是我负责提灯引路,安稳送到住处才走的。”
陆离顿了顿,故意长叹一口气:“哦,总不至于告诉我……二位违反规则夜游?”
“不要欺人太甚。”三号咬牙。
陆离看向的书童们:“让负伤的教授回去,安心修养,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书童纷纷摇头。
他们还未摆脱影响,情绪不稳。
“警告你,少拿鸡毛当令箭。”四号冲上前,揪住陆离的衣领。
陆监事不仅不生气,反倒眼睛一亮,欢欢喜喜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书院规则宣读。
“书院崇信品性高洁之人,若有怨怼之情,务必向神女忏悔以涤荡灵魂,二位,请?”
[*&%,艹,真想给这逼嘴撕烂。]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别急,等着瞧吧,迟早栽在咱手里。]
[李哥呢?他怎么没管进去的兄弟?]
[在斋长那边刷好感度,李哥行啊,这么快就和小妹妹勾搭上了。]
[关注点是不是偏了,会长大人哪去了?没在演播厅,你们有谁在哪个副本见到过他?]
[啊???]
[会长直播间关的,他人哪去了?]
陆监事转而面向新一号二号,没有急着料理对手,而是翻阅手册不时点头表示对院规的欣赏。
狗屁倒灶的院规甚至要求关注学生的情绪,务必让圣女候选保持灵魂的喜悦。
就算一个人足够幸运出生象牙塔,从小泡在蜜罐子里,但只要活着,总会产生负面情绪,又不是登台演出的小丑,必须时刻保持笑容。
有够癫的,神金。
剩下的二位望着被书童们强行拖下去的同僚,光速找借口尿遁。
陆离满意的合上手册,走进学堂。
规则当然是歪的,但他可以执行正了。
还未到上课时间,陆离随手翻开摊在桌面的教材。
诗词歌赋教的是岂在朝朝暮暮。
文学是才子佳人,夹杂大量民间话本。
画个画,对照的范画都是深情对望的小姐公子。
书院院规写神女仁爱福泽万物,鼓励体察七情六欲,应当引导学生相信世间美好真情。
落到实处,就变成恋爱、恋爱和恋爱。
陆离果断把教材丢一边,在学生的桌子上仅仅放上笔墨颜料。
不提在纸面随意涂抹的新奇作画方式,仅仅是这张脸,就足够吸引好奇的学生来听他的课。
下发的签到表收回,不过不少刚好十六人,陆离匆匆扫过,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郁燕。
从传递的顺序倒推,他很快锁定后排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与或羞怯或文静或清冷的一张张面孔不同的是,郁燕笑起来小太阳似的,分外耀眼。
她拉着愁眉不展同伴的手,两个小姑娘在后排嘀嘀咕咕聊心事。
陆离没正经教过课,也没系统学习毛笔,但哄学生开心倒是不难。
姑娘们围在一起,抢着让他给自己画像。
明艳大胆的色彩在宣纸上铺陈,稍稍晾干后再根据模特的特征,勾勒出线条,没太多技法,但胜在有趣传神。
学生拿到想要的画,也尝试放弃以往学习的章法,随心意涂涂抹抹,偶尔掌握不好颜料浓淡,在纸面上留下个破洞。
小姑娘们笑成一团,除了郁燕的小伙伴,每个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中。
安抚好同伴,她总算上前,请陆离也画上一张。
陆离没有像画其他人一样留下简笔头像,而是在画纸涂抹出一只扑簌翅膀,一跳一跳的小燕子。
郁燕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她谢过老师,宝贝的举着画向朋友们展示。
学生们听陆离说起户外写生,不约而同提出要到书院的人工湖写生。
等到了地方,陆离脸黑了。
人工湖的一侧靠近街边,与大街仅有一墙之隔,小姑娘们的说说笑笑,引来癫公们的觊觎。
陆离好端端的坐在湖畔画烟柳拱桥,天上掉下来个风筝砸翻颜料盘。
捡起风筝,风筝上书两行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风筝尾巴还系着一封写有告白对象名字的书信。
风筝、纸飞机、降落伞……更有大胆的,站在院墙的花窗边唱歌。
长期生活在不正常的书院,小姑娘们非但不厌恶过于用力的求偶行为,还把收到的书信当做受欢迎的象征,相互取笑打趣。
陆离被她们的笑声闹得头疼。
年纪小的女孩子吵一点可以理解,但真的有这么多事值得开心吗?
不时有学生过来欣赏他的写生成果。
没看到想要的画作,站在一旁觉得无聊,没一会就走开了。
郁燕也走近,拿起一旁画完的涂鸦,看到画纸上各式各样吊在树上摆出pose,展示红彤彤屁股的滑稽猴子。
她看看涂鸦,又看看院墙外的癫公们,笑着评价:“确实很像。”
陆离对她好感度飙升,懂幽默的人,有品。
画画再新鲜,坐着画一天也吃不消,学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唯有郁燕上完全天的课程。
日光西斜,今日课程到此为止。
使用过度的双眼有些模糊,陆离视线从画作离开,眺望远处缓解疲劳。
人工湖边的路连接书院的各处,老师学生侍女书童来来往往,现在正是行人多的时候。
漆黑的线从天空垂下,悬吊行人的关节。
有学生察觉到他的注视。
细细的线放松收紧牵动身体的每一处,手臂摆动,热切的向他打招呼。
陆离呼吸停滞,一时竟无法分辨对方是活生生的人,还是受操控的木偶。
“老师?”郁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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