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旧案

秦师爷在官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人是怂了些,可是察言观色还是一把好手。

这个红衣小公子虽然眼生,可是就这么一两句之间,秦师爷就感受到他说话很是有些分量的,不仅招莫清风的喜欢,三言两句之间,对姜尘的态度也能拿捏的恰到分寸,是个厉害角色。

于是他对着谢览拱了拱手,“小公子若是觉得秦鄙人哪里说得不清楚,不妨直接问,秦鄙人定如实回答……”

谢览眼神都没往他身上落一下,他忽然吸了吸鼻子,“呀,锅上煎着的蛋糊了……”说完转身就又进了厨房。

秦师爷的手就僵在了半空,尴尬之余,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这个小公子不喜他。

碰了个硬钉子,秦师爷讪讪转向姜尘,姜尘依旧不疾不徐跟他打太极,“若是溪家村的人,秦师爷尽管放心就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一句话说的正义凛然,让秦师爷一句话堵在嘴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确实出于私心,关于海轲纳村的往事有些他不是很想说,可是姜尘这明显一副你不说我就不接话的揣着明白当糊涂的态度,秦师爷觉得牙疼。

姜尘在一旁看着他难受,也不着急问什么。他心知像秦师爷这种老油条,必须要等他先开口。如果他不想说,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实话来。

正巧,此刻谢览做好早餐从厨房端了出来,香气扑了一脸,姜尘和莫清风顺着香味儿全都围到桌边去吃,莫清风蹿到桌子旁边时还象征性客气的问了他一句,“秦师爷要不要一块儿吃两口?”

还没等他答话,莫清风又自己接话道,“衙门的早餐应该比我们丰盛多了,我们这吃的糙,就不在师爷面前露怯了。师爷您若还有话说还请稍等片刻,我们吃完马上就来。您自己找地方坐,怎么舒服怎么来,别见外……”

秦师爷揉着肚子,“其实……”

其实可以再吃两口的……

只是,他话没出口,五个人就已经开吃了,根本没人搭理他了。

看着这满满一桌的早餐,秦师爷咽了咽口水,真的丰盛啊……煎蛋饼,肉包子素包子各一盘,红枣枸杞小米粥,酱肉牛,盐渍酸笋,爽口醋泡萝卜,油炸花生,这还叫吃的糙,那他们衙门的伙食大概就是喂牲口了……

秦师爷不敢相信,这一桌子全都是那个红衣小公子做的?

莫清风这个人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是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又伶俐又帅气又会做饭的亲戚的……

自从张氏和柳氏接连遇难之后,秦师爷就直觉自家会是下一个倒霉的。毕竟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一晚上是觉也没睡好,饭也没胃口吃,就等着天亮来找姜尘问情况,没想到人家把自己晾在一边,根本不接话。

秦师爷摸着肚子咽着口水,在一边巴巴的等了小半个时辰。

被晾了这半个时辰,秦师爷终于将所有的耐心耗光了。

看到那两家人的死状,他是真的怕。

见姜尘用完早餐,秦师爷终于有了些求人帮忙的觉悟,迎上去,对着姜尘道,“关于海轲纳村的旧事,我方才想起来一些,姜小天师与我叙上一叙?”

姜尘点点头,“秦师爷请说。”

秦师爷清清嗓子,开始讲述那段过往。

三年前的尸疫,首先是在瀚嘎啦村爆发的。

起因夏季干旱,有个流浪汉饿死村头,那流浪汉是个单身,无人管他,那尸体便在村头暴晒了五日,有天夜里被不知什么动物咬了一口,第六日下了一夜雨,在水中泡了一日,等有人再见着的时候整个身子就以有些发黑了,还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第七日早上村长终于受不了了,和村里三个壮劳力商量着,要在后山挖个坑,将人埋了。

于是三个年轻人便去抬尸体了,然,三个人整整消失了一天,直到晚上月亮高悬,才满身是血的回来。村长一见之下大惊失色,问三人如何耽搁了这么久,三个人面色发青的说遇上了怪事,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那流浪汉抬到后山,草草埋了刚要下山,却听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奇怪动静,走在最后的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吓得惊叫出声。

他们方才埋好的土竟然松动了,那个死了好几天的流浪汉突然坐起了身子,挣扎着要从土坟中爬出来。脸色乌青,四肢僵硬,看来是发生了尸变,三个年轻人也不知道这尸变是怎么回事儿,以为是闹了僵尸,便与之打了起来。

三人只是来埋尸的,没有趁手的武器,就只能铁锹铲子的一起招呼,撕扯了好一阵子,直打的筋疲力尽才将那僵尸的头砍了下来,掉了头的僵尸还在不断地嘶吼着,口中发出乌隆隆的声音,被一个害怕的年轻人一铲子戳断了舌头,才终于安生下来。

这段故事交代完,三人心有余悸,村长犒劳了三人几句,觉得既然已经处理好了,三人也没有谁受了上的,便让三人回家洗洗睡了。

谁也没有多想,谁都不以为意,没想到,悲剧就从这一刻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看起来十分正常,三人白日里下地做活,晚上在家也是该吃吃,该睡睡,与往常没有半分不同。谁也没想到,就在第三日晚上,突然发生怪事,那三个人夜里睡着睡着觉,突然就坐了起来,面色发青,四肢僵硬,踢开邻居的门,见人就咬,很快村子里的人便都醒了,村中的壮年人拿着锤头砍到,追着三人半宿,终于算是将三人制服。

然而,村中还是有几人被咬了,胳膊上,腿上,整块肉被撕扯下来,血肉模糊,有人想给他们包扎,却被拦住了。

村长沉着声音说说,“不知道这个尸变,会不会传染,所有受伤了的人,都先绑起来观察几日再说……”

村中人觉得村长说的有道理,防患于未然是个好习惯,这个尸变发作起来万分恐怖,仿佛一个只会咬人的僵尸,而且力气极大,轻易不好制服……这几个被咬了的人,虽然现在还无事,但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先控制起来的好。

然而,第二天,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个被咬了绑起来的人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是那三个年轻人的邻居,却有的发生了看似一样的尸变,夜里爬起来,见人就咬……

瀚嘎啦村的村民一下就慌了,为什么被咬的没事儿,没被咬的却尸变了……怎么尸变的,如何传染的,毫无征兆,毫无头绪。

恐慌的情绪一波一波的袭来,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因为莫名奇妙的原因尸变,极有可能你的枕边人,睡着睡着觉,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咬你一口……

没有承受的住这种心理压力,瀚嘎啦村与海轲纳村离的近,有些嫁去瀚嘎啦村的海轲纳村女子,直接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然,这也把灾难,带到了海轲纳村。不过三日,尸变就在海轲纳村也大规模爆发起来。

每个进入海轲纳村的女子和孩子都是正常的,身上没有伤口,说话,做事看不出来与平日里半分的不同,可是没几日,他们的家人,邻居,就接连出了问题。

没有人知道这种尸变究竟是怎么传染的,就仿佛听天由命般,老天爷选中了你,在你身上点了一下,第二日,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便成了只会咬人的僵尸。

人人自危,整个海轲纳村也乱了。更有甚者,因为害怕,在夜晚睡觉时,直接将刀子插进了身旁人的心脏,就因为怕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暴起,咬自己一口。

恐慌的情绪继续蔓延,很快,逃命的人潮便从海轲纳村往溪家村涌来。

可是有了海轲纳村的前车之鉴,这次溪家村的人紧闭村门,一个人都不敢放进来,几日功夫,溪家村便被海轲纳村的逃难的难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摆在溪家村人面前的,是个极难的选择题。开门,则有可能会将尸变之难进入村中,若是不开门,那就是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熟悉的父老乡亲去死,以这个尸变的传播速度,用不了几天,整个溪家村村外就将全是丧尸了,若是晚上丧尸集体攻村,村口那扇薄薄的门,不一定扛得住。

村长纠结良久,实在下来不了这个决心,于是飞鸽传书去找秦师爷拿主意。秦师爷虽然在宛陵城当官,但父母和弟弟都还居住在溪家村,所以还算是村中人,家里的时常有书信往来,全村人都那他当个主心骨。

在秦师爷的支持下,溪家村人先悄悄在溪家村通往海轲纳村的水源中下了迷药,然后又派了三个年轻人趁着月黑风高,冲出村去,将海轲纳村与瀚嘎啦村的难民与僵尸一起,屠了个干净。那三个人皆是村中有名望人家的子弟,做完这桩事后,为了不把灾祸带回村中,就地自刎了。

这三人,便是柳氏的胞弟,张氏的族兄,以及他秦师爷的亲弟弟。

这便是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决定是秦师爷给拿的,他担了天大的干系,自从看到张氏死的惨状之后,便一直心有余悸。

秦师爷叹口气,“我也不怕你骂我心黑,当时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条,趁事情没闹大之前,将他扼杀在摇篮里,是,可惜了那些海轲纳村的村民们,可我也没有能力去救他们,如果我是神,能让所有人痊愈,那自然最好,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可惜我不是……所以如果尸变传到溪家村,下一步就是传入宛陵城,宛陵城四通八达,那整个君息国就都保不住了……所以,溪家村是整个君息的最后一道防线,一定不能破!我当年也是没办法……只能选择了牺牲海轲纳村,或许是枉顾了许多条人命,可那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其他人啊。再说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当时是请示过王知府的,只是王知府他已经……”

秦师爷说到这儿,没再往下说,可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王知府已经死了……这个锅,就只能他一个人来背了……

不论是人也好,怨鬼也罢,既然是为着三年前的那桩旧事来的,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姜尘蹙着眉头,说不出话来。三年前的是与非,他不想置评,在生死面前,是非对错都已经显得太苍白了。一边是溪家村,宛陵城,以及君息上下的百万民众,一边是海轲纳村的二百性命,如何取舍?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百万对二百的算数问题,每一条人命都是活生生,值得倾尽全力去救……但,就像秦师爷说的,他不是神,没有拯救所有人的能力,作为普通人,一没能力,二没做取舍的果决,那下场是什么?

姜尘再熟悉不过了,一事无成,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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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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