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透着燃燃烛光的雕花窗格外,倒映着婆娑斑驳的修竹墨影。随风而动,令人目眩。
随后一名女子自前厅而来,抄过西侧院小道,朝府中管事院处独行。
周遭只剩下几声虫鸣,以及动作轻缓的脚步声。
房中,一位老者悠然合目,正随意地倚靠在坐凳上,神色稍显惬怀。
少女见房门虚掩,便支手轻叩了几声,随后便提起裙摆步入。
虽说到底对府上的布局还不甚熟悉,但几番咨询,也还是能寻到此处。
她立于桌前,低缓着将手中的竹节灯笼放置脚畔。
“……崔管事。”
老人自然也不过打盹,未曾熟睡,倏然睁开了眼。
少女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崔管事两鬓染上白霜,想来当是入府多年。身形略显佝偻,虽是年近六旬,却瞧上去比自己府里的老管家还要年轻些许。
他虽是面容亲厚,但少女还是觉察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稍稍敛眸,让自己镇静从容。
“姑娘,你是?”
崔管事双手撑着桌面,缓缓起身,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只见眼前女子肌肤胜雪,双颊微红,削肩薄背,脖颈修长,虽身形略显清瘦,但却是容色清丽,顾盼含情。
他活到这个岁数,还没见过几个这般标志的小女娘。
只是眼前女子虽说是寻常婢女的打扮,可她反倒是颇显雅致,温婉中又透着几分漠然。
倘若她并非穿着府中婢女的服饰,凭着他在府上服侍主子多年的眼力,还不至于将小姐和婢女弄错了身份。
老管家想着入夜眼力有些不济,打量了半晌,仍是未曾想起这是府上哪一位婢女。
按理来说,府上众人的名字,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微蹙眉头,咳嗽一声:“小姑娘……你深夜来我这,所谓何事啊?”
少女则神情平静,“崔管事,前些时日我高烧昏迷,一直未能下地,承蒙崔管事的照拂,替我请了郎中来瞧。”
高烧昏迷?
哦,好似还当真有一位。
崔管事半眯着眼,走到女子跟前近瞧。
的确是有个婢女入府当日昏厥的。
当日她入府尚在昏迷,脸上也多是蹭上了些尘土,辨不出容貌几何。如今细瞧竟是这般模样。
“是你呀,”崔管事咳了咳,“腿脚可好多了?”
清秋院离此处较远,她竟是能一人前来此处,想来应当走路是没太大问题。
见少女缓缓顿首,崔管事这才回到了案前,翻开那泛着白边,十分厚重的册子,里头记载着这些年府上的所有仆从的家世姓名,户籍以及生辰八字。
最近入府的这一拨人倒是早就收录完毕,可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是一波三折。
他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些疑虑,手中才握上的笔又落了下来。
“我且先问你,当日你入府,尚在昏迷之中,将你带来的人说是你的家人,你因伤势过重,家中拿不出买药的钱来,这才草草将你卖入了府中。如今你既是醒了,便说说,可有此事?可是自愿?”
这般容貌出众的女子,看上去也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女儿。
更不会只是因为一个尚能治愈的病症,便被家人随意买卖去了。
京中时有少女无端失踪,眼前之人或许也是遭了人牙子的倒卖?
烛光淡淡打在女子清丽的面庞上,只见她未曾有半丝犹豫,“确有此事,是我自愿。”
老人家心中泛起不忍,又问了一声,“当真是这般?”
虎毒不食子,这家人怎可如此狠心?
女子捏紧裙摆,继续应下此事,“……是,已在家中和父母商议好了的,如今伤势已好,自然该在府上服侍。”
瞧着小姑娘这般轻声细语,措辞都要娓娓道来,他心中更是添了些许怜悯,语气稍沉,“好罢,我给你登记在册。”
当日,崔管事见人伤势不重,便对此没甚多考虑,安排了人先好生照料。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停顿了一霎,“……姓沈,唤湘雪。”
“生辰呢?”
只身在京,明哲保身为上上策。
正是因为她的生辰,才会给她平添往后诸事。
沈湘雪温言:“宣德九年,八月初七。”
“听你的口音,倒是不像京畿子民。”
沈湘雪坦然:“是,家住沂县。”
……
待崔管事将文书拟好,转身取过朱砂印泥,欲要画押之时,他又问了一句。
“姑娘,你可当真是自愿入府?”
若她不是自愿,自己还可向夫人求个恩典,让她去找寻家人。
到底是年纪大了,于心不忍。
少女脊背挺直,眼眸似一泓清泉淙淙流动,“是我自愿入府。”
沈湘雪缓步上前,不加拖沓,在那张卖身契上画了押。
看着上头很是陌生的名字,她不由得阖下半边眸子。
从此以后,世上也只有沈湘雪了。
掌印落下,艳红如血。
如今已然是板上钉钉。
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孩子,崔管事轻声叮嘱道:“你虽是腿疾痊愈,但到底也未休养多久,这些时日我会安排你些轻松的差事,也不至于身子承受不住。”
沈湘雪面色稍霁,低声道:“多谢崔管事。”
“也是看你可怜,”崔管事喟叹一声,“你可还有别的事想问的?”
思忖半晌,沈湘雪启唇:“能否问问崔管事,为何近来府上需要这般多的婢女,足有十余人?可是府上来了新客?”
到底也是声名显赫的国公府,近来为何会忽然这般稀缺底下人服侍?
崔管事唇畔的笑意蓦然变得僵硬,斟酌半日,“都是主子们安排的,没什么原因。我们底下人照做便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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