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围城]的周目前置时间并不长，祥和平静的半个小时之后，城市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血腥杀戮开始在这片钢筋混凝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
无人可以阻挡。
鲜红的血溅撒在各个角落，被丧尸啃食过后的断肢残臂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面上。
哀嚎声。
哭泣声。
咒骂声。
所有负面情绪都化作各种声音宣泄而出，有人躲在无人的角落乞求一线生机，有人踏着他人的性命也要苟活，还有的人放弃了挣扎，从高楼处一跃而下。
“啪叽！”
如熟透的浆果坠地，赤红色瞬间浸染了地面，粘稠的液体逶迤着漫延向远方。
凌希站在街边二楼商铺的屋顶，看着一幕又一幕发生，心底一片寒凉。
这里是地狱。
却又是一场由无数NPC的死亡换来的，独属于人类玩家的乐园。
他们乐见其成，并以此为乐。
随着这片区域丧尸侵蚀程度的加深，原本像凌希和穆无倦一样停下来的人们再度开始了行动。
但是没有人。
没有哪怕一个人，停下来动动他们的手指，救下身边原本可以不用死去的NPC。
“啊！”
商铺之下，又一个NPC受困，那是一位白发斑驳的老太太，她被堵在自动售卖机前，面前好几只丧尸向着她围去。
旁边的人类小队游刃有余，却只说笑着猎杀着其他的丧尸，一眼都没有瞅那个老太太一眼。
“查到了……区域BOSS的出生地在……”穆无倦从电子手环上抬起头，正要招呼凌希走，却见纤瘦的人儿跳下了房顶，向着被围困的NPC冲去。
穆无倦皱起眉头。
在他看来，凌希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以凌希的速度，丧尸只会在他抵达之前率先咬断那个NPC的脖颈。
“住手！”
凌希一边跑一边喊，但丧尸是不通人语的生物，它们的眼中只有血肉，扑到老太太的身上就一顿猛烈地啃咬。
猩红的血四溅而出，凌希从来不知道人类的大动脉可以有如此强悍的喷射力。
白色的涂墙霎时间被染成红色，老太太濒死之际看到了他，嶙峋的手向他伸来，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救救……”
嘎嘣！
老太太的颈骨被整个咬断，白发苍苍的头颅不自然地歪垂着，老年发黄的眼球黯然失色，再也映照不出任何光景。
无边的怒火在凌希的心底燃烧，他控制不住自己，冲向了仍在啃食撕咬的丧尸们。
炽烈的火焰燃起，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灰烬，自动贩卖机周边的丧尸已经全部被杀死，而那个曾经渴求着生存的NPC却再也不能回来了。
凌乱的战后现场上，凌希独身而立，纤瘦的背影孤寂孑然，苍凉疯狂。
嬉笑着刷怪赚取贡献值的人类小队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看怪物似的看着他，窃窃私语。
“这人疯了吧。”
“就是，他刚才做了什么？是想救那个NPC吗？”
“那就是个普通NPC啊，救它干嘛？又没有任务……”
“有毛病。”
“哎？你看，他还瞪我们哎！”
方舟世界向来是用拳头说话，没有人会惯着你肆意发泄的坏脾气。
人类小队摩拳擦掌，气势汹汹而来。
有的人在看清凌希的美貌后更是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男人们目光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人类原始的劣根性。
他们小队有四个人，四比一，是绝对的大优势。
他们向着凌希逼近，却在距离不到五步时，有破空声骤然袭来，地面开裂，房屋被劈成两半，意图不轨的小队成员被阻隔在裂缝之外。
“谁？！”小队成员低喝道。
黑影从天而降，骤然坠地在地面上形成一片以着陆点为中心的龟裂纹路。
于灰土烟尘中，黑色劲装的强健男人站起身，如猎豹般的脊背挺直，健壮的臂膀蓬勃有力，侧过冷绿色的眼眸凛冽地看向他们。
就仿佛在凝视着某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无色无形的利刃仍握在手间。
小队成员见之一震，惊呼道：“穆无倦？！”
独属于全服TOP.1的标志性武器，让小队成员瞬间辨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却又有人疑惑发问：“坊间不是流传……穆无倦是个长相娇柔的美人吗？这……长相也不搭啊……别是冒牌货吧？”
队友连忙拍那人的脑瓜：“你傻啊！不过是近一个月来坊间谣言而已！还有什么比这绝无仅有的破坏力，来得更好的证明？！”
其他队友纷纷称是，看向穆无倦的目光中多是忌惮，不敢再多停留，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凌希去追，却被穆无倦一把拦下。
“放开我！”凌希牙呲欲裂。
“你就算杀了他们也并不能挽回什么。”穆无倦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微微蹙眉，“你清醒一点。”
“清醒？！”凌希抬起眼睑，过激的情绪让他眼球上沁出红色的血丝，却并不可怕，反倒有股惹人怜爱的破碎感。
“我就是活得太清醒了！”
娇柔美人的怒气不知触痛了谁的心，穆无倦抿了抿唇，低声问道：“刚才我也冷眼旁观了，难道你也要杀了我吗？”
黝黑的眼睛有片刻的晃动，而后重归平静，但却犹如一汪深潭，只是将漩涡掩藏其下。
“我当然不会杀你。”不是不杀，是现在杀不掉。
凌希甩掉穆无倦抓着他的手，转身向着老太太的尸身走去。
“你要做什么？”穆无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收尸。”
“可是……”
可是什么？
凌希握紧了拳头，修剪平整的指甲嵌入掌心之中，泛着尖锐的疼。
而凌希就像是浑无察觉一般，越握越紧。
可是她只是个NPC？
就算是现在死了，下一个周目还会刷新？干什么要为她收尸呢？！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穆无倦！
“可是……”穆无倦的声音继续从身后传来，“你的力量值已经耗尽了，还能背得动她吗？”
凌希：“……”
手掌渐渐松开，凌希瓮声瓮气道：“背得动。”
凌希走到老太太身边，半蹲下.身去搀扶她的胳膊，俯身之际，眼角余光瞥到什么，身体一顿。
“我来帮你。”穆无倦上前。
“不……”凌希抬起头，没有看向穆无倦，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老太太身后，那台自动贩卖机与墙壁的空隙。
在那不足二十厘米的空隙里，一个小女孩局促地藏在那里。
双马尾早就在逃亡途中变得凌乱，细软的发丝胡乱地糊在脸上，那双沾满泥污的双手，正无助地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逸出一丝一毫的尖叫，引来吃人的怪物。
唯一可见的脸颊上满是晶莹的泪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中蓄满恐惧、悲伤与绝望。
看到凌希，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再也坚持不住，哇哇大哭：“姥、姥姥！”
凌希这才恍然意识到，老太太被丧尸咬伤后，伸手向他求助，要他救的不是自己，而是她不惜以自身为盾，也要护住的外孙女。
*
老太太的惨死对小女孩造成的创伤很大，她抽抽搭搭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向他们自我介绍。
女孩名叫暖暖，和姥姥妈妈一起住在这片小区，妈妈是附近幼儿园的一名幼师，今天照常去上班，姥姥留在家里照顾她。
却不想临近中午，外面突然爆发了骚乱。家里的门被丧尸撞破，姥姥带着她一路逃跑，好不容易冲到了楼下，却发现街上的情况更加糟糕。
她们很快便被丧尸群困住了，姥姥为了救她，让她藏到了自动贩卖机后面，自己却是死在了丧尸口中。
“呜呜呜……”暖暖啜泣着抹着眼泪，娇小的身体颤抖着写满无助，“姥姥……呜呜呜……妈妈……我要妈妈……”
凌希摸摸她的头顶，帮她擦掉眼泪，声音放柔：“我带你去找妈妈。”
暖暖抽噎着抬起头，只见面前的大哥哥漂亮得就像是童话故事书里帮助主人公克服困难的精灵，她不自觉安心了几分：“美人哥哥，你真的会帮我找到妈妈吗？”
凌希点点头：“是的。”
哭得像苦瓜一样的小女孩瘪着嘴，难得在悲伤中升起几分喜悦，却又笑不出来，眼眶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涌起一汪水，化成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暖暖小声嗫嚅着：
“谢谢美人哥哥。”
*
他们在附近的商铺里找到了一些工具，安葬了暖暖的姥姥。
暖暖在绿化带里摘了一朵花，放在了潮湿的新土上。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对着沉眠的老人低声细语：“姥姥，你在这里安心睡，美人哥哥会带暖暖去找妈妈的，等找到妈妈后，我们再一起来看你。”
她捧着一抔土压在花茎上，吸了吸鼻涕：“你放心，暖暖做了标记，一定不会迷路的。”
在小女孩做这一切的时候，穆无倦悄声走到凌希的身侧。
“区域BOSS正在移动，我们再不去的话，将丢失它的方位。”
凌希：“我想帮暖暖找到妈妈。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吧，我们就此分别。”
穆无倦皱眉：“你知道我不可能丢下你。”
“我知道，但我一直不知道原因。”凌希抬头看向他，第一次将心底的疑问问出口。
“穆无倦，你是为了什么，一直守在我的身旁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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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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