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物落地的声音。
月光照进简陋的木屋，逼仄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三个身影，空气中飘荡起血腥味。
凌希被压着，手被穆无倦紧紧抓住，他气急：“你就这样想抓我回去？！”就连自己身受重伤都不顾了？！
凌希生气地用力去推，身上的身体歪向了一边，任人宰割一样，察觉到异常，凌希起身去看，发现穆无倦早已失去意识。
“………”
“都这样了，你还跟来做什么，难道以为我会高举双手跟着你回去吗……”似抱怨，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娇嗔。
“主神，”莫尔菲斯插话道，“恕属下直言，您现在应该立刻杀了他。”
凌希抬起头。
昏暗的房间中，吸血鬼始祖赤红的竖瞳反射着妖冶的光。
“趁其病，要其命，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不会有了。”
“莫尔菲斯。”凌希的声音发着冷，“谁允许你杀他的？”
二人无比清楚凌希在秋后算账，葡萄酒庄的那一击，差点让穆无倦当场毙命。
莫尔菲斯表情没有丝毫的反省，更像是在尽忠直谏：“主神，此人的能力，您应该比属下更清楚。当时不杀，待他挣脱束缚，你我恐怕都不是对手。”
“我再说一遍，不准你杀他。”这一次，凌希不容置喙。
莫尔菲斯沉默数秒，而后恭敬行礼，只是那双低垂的眼睛，依旧鬼魅妖冶。
他们通过镜子，传送到的地方是一行人上山路过的破败村庄，风景依旧，此时却已然物是人非。
莫尔菲斯以血凝床，托举着昏迷的穆无倦，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最近的传送点赶去。
拖延沙漏已经接近极限，探险家协会随时都有可能追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凌希刺破指腹，血液流淌而下，落入莫尔菲斯高举的虔诚的掌心。
吸血鬼始祖如捧珍宝，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滴血卷入口中，餍足地舔舐着苍白的嘴唇，那双赤红的眼眸闪烁着更加赤红的颜色。
吸收了凌希的血，他便获得了逃离[血族禁域]的能力。三人一同传送离开，去往新的安全区。
*
045号安全区。
这里是一个繁华的小镇，街边车水马龙。
在这里生活的都是NPC，没有会受到【怨念】影响的怪物。
凌希松了一口气，看到不远处就有一家药铺，对莫尔菲斯道：“你在这里看好穆无倦，我去给他买药。”
但是凌希话音刚落，一股阴森的风夹杂着血腥味横扫了过来，他堪堪躲过。
吸血鬼始祖赤红着眼睛，一击未成，下一击转瞬即至，黑色的蝙蝠群扑面而来。
凌希低声呵斥：“莫尔菲斯！你疯了吗？！”
然而莫尔菲斯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凌希仔细看，这才注意到他有些不同寻常。
那双赤红的竖瞳透着空洞，就仿佛没有自我意识一般。
坏了！是【怨念】！
没想到吸收了他的血的莫尔菲斯，还是会受到系统debufd的影响。
血刃又快又狠，凌希几乎招架不住，就在这时，一股罡风轰过，吸血鬼始祖被打得倒飞出去，砸在了远处的房顶上。
NPC尖叫成一团，平和的小镇霎时间嘈杂起来。
凌希的腰间搭上了温热的手掌，穆无倦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哑着嗓子在他耳边低声快速说道：“走，回传送点。”
虽然穆无倦出手击退了莫尔菲斯，但凌希感觉得到，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自己肩膀上，刚才的攻击不过是勉力而为。
此时不便多说，凌希半搀着他，快步向身后的传送点走去。
手掌触碰上传送巨石的时候，莫尔菲斯已经从破碎的房檐上爬起，凌希慌乱地找到安全区，正准备随便选一个去，身旁的穆无倦已经开口：“021号安全区。”
淡蓝色的光晕亮起，凌希再次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处荒凉开阔的湖泊。
湖面平静，芦苇摇曳，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
“这里是……”
肩头的重量一歪，凌希下意识去扶，而穆无倦几乎失去了控制的能力，身体又壮又沉，凌希一个没扶住，整个人也被带着倒了下去。
大手护着他的脑袋，凌希跌在穆无倦的胸膛上，两人一上一下倒在了半人高的草丛里。
虫群被惊扰，蹦跳着逃离，凌希一抬眼，正撞进穆无倦晦暗如海的眼眸中。
心脏猛然一跳，他仓皇躲避开目光。
“这里是哪？”
穆无倦：“021号安全区。”
“………”凌希当然知道这里是021号安全区，刚刚传送时听得真切，他实际想问的，是为什么来这里。
还有为什么要从莫尔菲斯手中救下他？
他们是立场对立的敌人，就算顾念曾经的情谊不忍出手，冷眼旁观总会吧，现在这样算什么……
敌人不是敌人，恋人不是恋人……
凌希下意识又咬上嘴唇，之前的咬痕还没有好全，这下又要添新伤。
下巴上突然传来粗粝的质感，是穆无倦的手指搭在了上面。他稍稍用力，那被咬着的唇瓣便从牙齿下面解救了出来。
沾染着涎液的唇瓣泛着红，无辜地翘着，穆无倦眸色加深，下意识便钳着凌希的下巴亲了过来。
凌希瞪大眼睛。
湿润的唇舌裹着他，就像曾经一样亲吻着他，那段被他决意抛弃的岁月不禁回想在脑海，凌希缓缓闭上了眼睛。
失去视觉后，整个人的触觉和听觉变得异常敏感，凌希能听到湖里的蛙叫声，风吹过芦苇的簌簌声，还有……二人唇齿相交令人脸红心跳的水渍声。
粗粝的指腹划过他的脸颊，探上他的锁骨，就算凌希闭着眼睛，也猜的到穆无倦大手所过之处，必然留下一片糜丽的红痕。
他的肌肤太过娇嫩，稍微的触碰便会染上红意，而随着手指抚过，像是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皮肤外层直达心尖。
“唔……”
凌希软了身子，呜咽出声。
仅存的理智让他出手抓住穆无倦作乱的手掌，黝黑的眼睛睁开，眉眼间强撑起几分嘲弄。
“原来穆少，这样喜欢我的身子。”
身下健硕的身躯明显僵住。
凌希继续加码：“只可惜，你不过是我玩腻了的，现如今也没必要再演戏，惺惺作态。”
凌希手撑着草地站起，暮色已经笼罩湖水，这里荒凉一片，全无人烟，更不会有医馆药店。
他扭着头，声音冰冷：“穆少，看在咱俩好过一段的份上，我今天先不杀你，以后若是再让我遇到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我非常不介意顺手割断你的喉咙。”
傍晚的风带着湖水的寒凉，凌希没有回头去看穆无倦的反应，径直向着一个方向离开。
脚步声孤寂地回响在旷野，身后迟迟听不到动静，凌希闷着头走，直到走出去了一公里，那故意梗着的脖子都发着酸，他这才转身回望。
又高又密的草丛在晚风吹拂下拍打出海浪般的波涛，而在他走来的地方，不和谐的凹陷没有丝毫的变化，就仿佛躺在那里的人从未移动过分毫。
心头骤然一紧，凌希向着凹陷狂奔，他的喉头发着紧，那股重要之物即将失去的恐慌感再次笼罩着他。
“穆无倦！”
凹陷之中，穆无倦昏睡着，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蹙着眉头粗喘着。
凌希连忙探上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濡湿的潮热。
穆无倦发烧了。他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再次流着血，外翻的血肉上闪烁着怪异的光。
凌希这才惊觉，吸血鬼始祖的攻击并非简单的穿心，还带着其他的debuff。
凌希去翻穆无倦的背包，他们每次外出都会带上几只齐域特制的止血药剂，但这次是从竞技场被拦下的突发状况，所以当时他们只一人备了一支。
凌希的那支在竞技场喂给了灵猴，穆无倦的那支在出发去[血族禁域]的时候给了凌希，然后凌希又喂给了穆无倦。所以他们现在俩人身上都没有止血药剂了。
在良心医馆住的这三个月，凌希已经能够认清哪种药瓶对应着哪种功效，他从穆无倦的背包里掏出瓶瓶罐罐，勉强从中找出能用得上的。
他打开瓶塞，喂给穆无倦，伤口这才停止了恶化，但仍是血淋淋的可怕。
天边响起震耳的轰隆声，厚重的云彩压下，一场瓢泼大雨正在赶来的路上。
凌希想起刚才自己遥遥望见了湖边有一座翠竹搭建的小屋，沉吟了数秒后，用藤蔓织成一张网，拉着穆无倦走去。
凌希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穆无倦和自己的差异。
自己昏迷时，穆无倦或背或扛，总能轻而易举地带着他移动，而换了穆无倦昏迷，自己拖着他走出一里地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藤蔓勒得他手疼肩膀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又是一条条的红痕，他咬着牙赶路，在抵达湖边小屋时还是被浇了个透。
竹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陈年的竹床，凌希摁了摁，竹条发出不详的“嘎吱”声。
“………”
凌希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只能睡在地板上了。他将背包塞到穆无倦的脑袋下，帮他调整到舒服的姿势，然后在壁炉里生起火。
二人的衣服都被雨淋湿，担心伤口感染，凌希又去扒穆无倦的衣服。
穆无倦的衣服看着硬，摸起来更硬，各种皮质束带解起来费死个劲，凌希哼哧哼哧半天，才好不容易把上衣给他脱掉。
凌希喘着气将衣服搭在由藤蔓临时充当的晾衣绳上，继而将手探上穆无倦的腰带，正低头研究着怎么解开，蓦然间感受到什么，他抬起了眼。
如翡翠的冷绿色眼睛看着他，透亮如镜面，凌希清晰地看到自己正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颇有几分意图不轨的意味，位置更是微妙异常。
凌希触电般弹跳而起，木柴在壁炉里燃烧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彼时撇清干系的冷言冷语犹在耳旁，如今又孤男寡男独处木屋，姿势更是说不清道不明……
虽然凌希只是想帮他脱掉衣服烘干，但此时真是有几分解释不清的尴尬。
“咳……”凌希找着借口，扯着慌，“我突然想到，若是把你绑为人质，逃脱探险家协会的追捕，总是更容易些。”
不知道穆无倦是否相信了他的说辞，他没有追问，而是坐起身，动作牵扯伤口，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凌希下意识想要去扶，还好大脑先于身体反应过来，强制地将身体控制在原地。
穆无倦咳嗽两声，未净的血涌出，他用手随意抹掉，抬头看向凌希：“绑匪先生，能帮我把裤子也一起烤一下吗？”
凌希这才后知后觉，藤蔓上烘烤的上衣有多么扎眼：“……我只是怕你冻死，我就没有筹码掣肘探险家协会了！”
“好的，绑匪先生，能帮我一下了吗，我的伤口实在疼得厉害。”
穆无倦的语气总让凌希觉得别扭，仿佛占据主导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凌希正要气呼呼拒绝，穆无倦又吐了两口血，脸色更难看了。
凌希：“………”
算了，就再帮他这一回。
最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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