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嫣伸头瞧了瞧,觉得这从未见过的新花样极可爱,当即舍了手中怎么看怎么不对味的兰花,凑过来盯住孟如意,只看着她绣。
孟如意此刻已是心虚起来,被盯得有些害羞,见嫣儿并无调侃她的意思,又微微松一口气,心道她果真是年纪小,若是换了可馨表妹,定是要来审她了。
随即便意识到,这带有缱绻意味的花样子着实不适合如今的她。
正当嫁娶之龄,却又身带重孝……
眼神微黯,她笑笑道:“在书中见了觉得新奇,便记下来了,嫣儿可是喜欢?若不嫌弃,待我绣好了,便赠予你如何?”
“真的吗?”裴嫣高兴极了,见孟如意微笑颔首,便拍着手兴致勃勃思量道:“唔,昭姐姐,我想要个扇面,回头做成团扇,一定好看极了。”
“好。”孟如意松一口气。
嫣儿喜欢正好,她年纪小,再说姐妹之间交换些新鲜的花样子,也不会不妥。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扇面便绣好了,裴嫣隔天就叫人做好了团扇,爱不释手。
裴宵近日常来玲珑院看望妹妹。裴娴从母亲那里知道了表姐的心意,又听母亲说大兄与孙庆芳并无实质的婚约,便也有心襄助表姐一番,于是裴宵每次前来,几乎总会碰上姐妹三人在一处。
每次见了面,关心关心妹妹们的起居饮食,少坐一会儿便会离开。
裴嫣有了人一起玩,也不再过分粘着他了,裴宵一时又是欣慰又是失落。
这日来时,裴嫣与前些时候一样,正在花厅与裴娴和孟如意说话。
如今常见面,又是随意的场合,孟如意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紧张了,随裴娴一道浅笑着行了个福礼,叫一声“宵表兄”。
裴宵亦是松散很多,摆了摆手,就听嫣儿娇声道:“大兄来得正巧,我刚得了这面团扇,喜欢极了,正愁无处显摆呢。”
孟如意闻言唇角一僵,无意识地心虚起来。
“哦?那快拿来与哥哥显摆显摆吧。”裴宵待妹妹惯来宠溺,闻言自是配合。
裴嫣颠颠递过去,面带得意之色,“大兄没见过吧,这花样子可是大齐独一份,是不是华丽又可爱。”
裴宵眉梢微挑,“是没见过。鸟羽极华美,不过……是不是丰腴了些?”
裴嫣微微噘起小嘴,“这是两只鸟,两只鸟好不好!只是飞在一起了而已嘛。”说着,还不满意道:“大兄百步穿杨的眼神,怎么看花样子便不好使了呀。”
“两只?”裴宵又细瞧了瞧,失笑着顺着妹妹道:“怪不得,是哥哥没看清。那,这是比翼鸟?与市面上常见的倒是不同,确实精致。”
裴嫣这才满意了,挽过身边孟如意的手道:“这是昭姐姐从大兄你给我的那本《尔雅音图》上描下来,又自己改进了的,与市面上的自然不同,我可喜欢了。”
裴宵闻言,转而看向孟如意,笑道:“《尔雅音图》,我应当也是翻过的,却没注意到这鸟儿。如意也喜欢看书吗?”
在裴嫣的要求下,裴宵早不被允许再称孟如意为“孟娘子”了,说显得生分极了。
他无奈,本想尝试着如二婶和子玉那般唤她昭昭,可当时张了张口,却不知为何觉得耳根发热,硬是一下没能唤出来。
孟如意大约看出了他的别扭,便主动说原在永州时,除父母至亲外,亲故皆唤她如意。
裴宵于是从善如流,改了对她的称呼。
孟如意此时见裴宵并未在意她绣了“比翼鸟”,而是问起别的,心下微松,又隐隐带着些莫名的失落,莞尔道:“闺中打发时间,是会看书的。嫣儿这里有许多有趣的书,我便多翻了翻。”
裴宵和煦极了,瞟了一眼裴嫣道:“嫣儿是不怎么喜欢读书的,若不是有些趣味,她怕是动都不会动。”
还不待裴嫣出声表达不满,他又继续道:“若是你爱读书,我往后见着有趣的,也给你寻一些。你也不是日日都到嫣儿这里来,还是在自己屋子里方便些。”
裴娴在一旁听得高兴,便也凑趣:“大兄,娴儿也要,你可不能偏心。”
裴宵自然无有不应,气氛一时极为融洽。
又问了几句日常,裴宵便离开了。虽当朝已经没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可他与孟如意并无血缘,到底还是要顾忌些。
看着裴宵离开的背影,裴娴忽然道:“孙表姐仿佛已经很久没来府里了,孙老夫人这回病得这般重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觉得大兄待昭姐姐与外人不同,今日尤甚。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孙庆芳。
裴嫣叹口气,答道:“孙老夫人得的是偏枯之症,御医说八成是下不得榻了,幸而也不会一下子要了命。”
说着,停顿了一瞬,才接着道:“我前日还听祖母说,孙府里因着老夫人身子不好了,这些时日阴沉得很。姑母做人儿媳的是走不脱的,却有心叫表姐还到咱们府来松快松快,又不好提出来,便想着使大兄过去接,还要说是我想她作伴。”
说到这里,微蹙了眉头,语气里带着些怨:“自己祖母身子都不好了,还惦着到别人府上玩,还要带累我,我怎会那样不懂规矩。”
她这样抱怨,孟如意姐妹俩却是不能接话的。
裴娴只继续问,“那大兄当真去接她?”
孟如意闻言,手中的丝帕不觉揪紧了些,眉间也带了轻愁。
裴嫣却转而咧嘴笑道:“大兄才不会去呢。大兄虽恭敬祖母,可却不会事事都顺从祖母。”说着狡黠一笑,一手拢在嘴边作悄声状道:“何况大兄知道,我不喜欢跟庆芳表姐一道玩,更不会去接她呢。”
孟如意心下一松,见她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
裴嫣顺势歪倒在她的肩上,揽着她娇声道:“大兄还知道,我最喜欢跟昭姐姐一道玩。”
裴娴在一旁闹着问:“那我呢?”
三人笑作一团。
之后的两日,一切如常,只除了孟如意和裴娴一人收到了裴宵着人送来的一箱子书册。
孟如意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竟这样快就实现了,一面感慨着他一诺千金,一面又忍不住遐思。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在百忙中是有将她放在心上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可她却没有什么能为他做的。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为他绣一扇落地屏风。
小物件显得不庄重,有私相授受之嫌,而屏风却可做正经的谢礼,又能体现诚心,而且,还能日日相对……
决定之后,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了。
裴嫣和裴娴问起她怎么想起绣那么繁复的物件,孟如意一时间不好意思承认,只说绣小件不够打发时间。
她做女红时手脚极快,这个理由很轻易就说服了裴嫣,可等看了她要绣的图样,裴娴便心领神会地笑了。
那是一幅长河落日图,不知表姐从哪里寻来的,画得十分壮阔,色彩几度渐变,十分考验绣艺。
裴娴意味深长道:“昭姐姐原来这样喜欢漠北风光呀,那下回见了大兄,可得好生请教一番。”说完,忍不住捂嘴偷笑。
孟如意忍着羞意软软瞪了她一眼,不待应声,就听裴嫣道:“大兄常常同我说起西北,说那里虽然壮美,可也贫瘠动荡,不适合女儿家,不然我还真的很想去看一看呢。”
孟如意闻言浅笑,又望一眼眼前的长河落日图,沉吟一瞬,低低道:“即使贫瘠动荡,我也还是想去看一看。”仿佛自言自语的轻叹。
她绣得很快,用裴娴的话来说,简直是用针如神,只短短四五日,便已能看得出画面雏形,后续还需精雕细琢就是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玲珑院迎来了久别的客人。
孙庆芳回家的那日,只听孙府来报信的人说家中祖母突发急症,便稀里糊涂匆匆跟着回了。
她没想到这一回,竟被留住了。
祖母卧床不起,家中众人连说话都不得大声,她被拘束得浑身难受,再加之侯府里还住着个狐媚子,她一早就想离了家回侯府来了。
奈何祖母病着,母亲也不好提出将她送来外祖家,思来想去,给外祖母递了信,叫表兄来接,可等了快半月,也不见人。
她在家时,隔三岔五总能收到侯府里的“探子”递过去的信儿,说嫣儿如今跟那狐媚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她又气又恨,可最气人的还是前日收到的那封,竟说表兄给那狐媚子送了一箱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她和表兄青梅竹马长大,尚未得过他的一针一线,那狐媚子果真是有本事得很!再由着她作孽,怕不是表兄都要叫她吃干抹净了!
收到那信儿后,她便不管不顾了,隔日直接叫人拴了马车,不顾母亲的劝阻,直接回了安宁侯府。
到了之后,自然要先去给外祖母请安,祖孙二人一通亲热。
孙庆芳虽是个急性子,可生在深宅,最基本的忌讳还是知晓的。她离了侯府已有近两月,不该对后院的情形了若指掌。
是故她并未直接与陶氏抱怨表兄的不体统。
只是陪陶氏用完午膳,她没有小憩,便直接去找裴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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