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昭云阙位居北域边界巍峨神秀的褚云山脉,于凡人眼中只觉重岩叠嶂壁立千仞,内里实则洞天福地遍布,飞流林海随处可见,灵药仙草肆意生长,是无数修仙者心之所向的修仙大宗。

但这都是一年以前的光景了,如今的昭云阙仙气不再鬼气弥漫,是无数修仙者避之不及的沼迷深渊。

而被云层掩盖的顶峰有一漫山海棠的孤僻居所,是这方天地里唯一的盛景桃源,也是昭云阙卓音仙尊云楚之的住处。

此时正值河倾月落,晨间早露湿哒哒地黏在海棠花上,而后猛地下坠,滴落到树下闭目靠坐之人的眉眼上,又轻柔地滑向鼻梁嘴角。

云楚之着一身红衣静靠树干,一头银丝宛如月下白梅,映着他清冷眉眼,端的是神姿高彻。

只是这样谪仙般的人,光洁的左脚脚踝处却是链接着一根锁链,锁链细长,穿过茂密棠林一直蜿蜒到崖峰边界,尽头系在一古朴的石柱之上。

他轻皱的眉头散开,缓缓睁眼。

随后有些迟疑地扫了周身一眼,一片静谧,于身体熟悉又陌生的掌控感归来,他捻起一片海棠垂眸看去,眸色微冷。

十年,那个占据他身子的人,终于走了。

下界北域卓音仙尊,一手玉笛举世无双,音修中无人匹敌,北域唯一一位半圣修者,亦是第一大宗昭云阙的宗主。

可这么个强大到人人敬畏的人,却在五年前的一日,被莫名的外来灵魂占据了身体。

那抹魂魄携带着无可抗衡的法则之力,那是属于位面的力量,也是天道的源头。

所以纵使是他,也只能被压在自己的壳子里,被迫看着“那人”成为了他。

强占之人名唤沈枳,性格诡翳心狠手辣,待到云楚之从体内苏醒后,已经瞧见自己的徒儿重乐,被沈枳关押在昭云阙的邢狱里,挑断了筋脉,打碎了魂识,被百般折磨。

而此前的重乐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英姿潇洒,意气风发。

却在刑狱里被折磨成了一滩烂泥。

重乐生不如死,沈枳也无半分仙尊的样子,披着云楚之的壳,行恶鬼之事,生生毁了云楚之一身清白

云楚之想着往日种种,心口一窒,眉头微蹙。

当感知和情绪回归,沈枳造就的罪孽也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灵魂,重乐血污的身子和挣扎的惨叫更是没了丝毫距离感,浩荡的记忆在脑子里疯转,压得他心口沉重无比。

---——

十年后的北域已经不同往日,所有势力被大洗牌,曾经大小宗门皆以昭云阙为首,如今却是人人缄口不提,避之不及。

只因四年前,昭云阙宗主云楚之座下首徒重乐叛逃,宗门百家在昭云阙的指令下追杀了重乐两年,甚至连有一丝相像之人也不许放过,世人皆在满目血河中战栗感叹——

都说卓音仙尊冰雪心性,不染凡尘,不曾想也狠戾异常,竟为一人造下如此多的杀孽。

也有人嗤笑他们单纯,弱肉强食的世界,要什么道德。

却不想在他们麻木追杀的第三年,踪迹全无的重乐,自己出现了。

他从鬼域里爬出,抬手便是半圣之威,一人之力压迫北域宗门共叛昭云阙,摇身一变成为了北域比云楚之更让人胆寒的半圣修者。

而其师尊云楚之也立马现身,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世人尚不清楚,只知那几日两者对战既是下修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圣战,也是人间界避无可避的重大劫难。

半圣之威纵贯天地横压百川,出手便是策海之力,裂苍穹,翻山海,所以两位半圣修者的随意决战,却足矣毁掉整个褚云山脉。

若不是宗门百家以命相护,山河社稷也将毁于一旦,然而他们两败俱伤,谁也未能杀了谁。

重乐再次遁隐,云楚之也退去昭云,只余被无辜波及的弱小们,苦笑感叹,弱肉强食的世界,要什么道德。

战时昭云受损严重,云楚之师兄云桥和众长老劝阻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曾经最为宠爱的师弟和师侄彻底疯魔,亲手毁掉了昭云千百年的根基。

战后一年的褚云山脉,人们谈之色变。

半圣修为的暴戾余威肆虐,花草皆枯,走兽窜逃,飞流林海被雾霭笼罩,洞天福地鬼气丛生,曾经北域第一大宗,落得这般模样。

云楚之静坐在树下,看着云端红日升起,霞光万道,柔和的光线氤氲在他周身,宁静而孤寂,这是他许久未能感受到的真实世界,可如今却是满目荒唐。

重乐再次归来,已是鬼域之主,无人可敌。沈枳战后重伤未愈,百般挣扎也还是被重乐生生擒住,昭云阙早已凋敝不堪,云桥整日醉生梦死,重乐淡然登位,成了这昭云之主,亦或是北域之王。

他在体内看着这十年风雨剧变,只能无力的与重乐一同等待着对沈枳的复仇,却没想再一醒来,沈枳竟烟消云散,留下了满身罪孽给他。

云楚之轻放下棠花,撑起身子,剧痛蔓延,他却是毫无波动,带起锁链轻响,缓步往屋内走去。

他被重乐封了修为,除了这半圣体质,已与凡人无异。

往日情景历历在目,沈枳对重乐的伤害,对世间的不善,对道义的背叛,竟都是要他来偿还。

罢了,他何尝没有罪过。

突然,云楚之身形一顿,转身往后方看去。

浓烈而充满压迫感的气息传来,那是一位衣着华贵,身材倾长的俊美青年。

玄色衣袍上的暗红色纹路宛如流淌的血液,黑色的头冠上一只猩红鬼目睁睁闭闭,映着他苍白的皮肤和暗若古潭的双眸,像极了深渊里爬出来的修罗。

重乐。

云楚之在心中默念这个他亏欠无比的名字。

重乐正睨着眸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云楚之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情绪。

重乐嗤笑一声,随后自云端下落,踏上棠居,所到之处,寸土生变,棠枝尽败。

两人相对而视,一方是锦簇秀丽的粉白棠林,一方是枯败凋零的不毛之地。

重乐缓步向他走去,终于,云楚之看着逐渐靠近之人,轻轻出声:“重乐。”

他许久没说过话了,嗓音嘶哑。

却柔得像一根被浅浅拨动的弦。

重乐步子一顿,眼中红腥涌动,而后天顶风云剧变,雷霆聚拢,惊雷奔涌,一道闪电向着云楚之直劈而下!

云楚之静静站立,他躲不开,也没想躲。

却不想那雷直直地劈上后方锁链,“咔”的一声,锁链碎裂。

随后雷霆渐消,风势迟来,带起他一身红衣猎猎作响。

他的身侧出现两名披着黑袍的鬼兵,重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又厌恶地移开视线:“带下去。”

“是。”

云楚之被两名鬼兵以押送囚犯的姿态带去了山下,曾经洪钟鸣响仙气缭绕的昭云阙,如今入眼的只有一片孤寂。

亭台水榭不再,仙草灵芝不生,偌大的宗门毫无生气。

殿内刺骨冰寒,却很是明亮,重乐被折腾得人鬼皆非,以至于恋冷却又怕黑,云楚之把一切看在眼中,心头闷乱。

他本就修的无情道,情感淡薄生性冷静,鲜少有能让他共情之事,然而这次回来,从见到重乐开始,他便有些心闷,和有些无所适从的情绪波动。

他被带去了大殿深处,鬼兵毫不怜惜地将他一把推入房间,然后“嘭”的一声便紧锁了房门。

“……”

没有任何物件的空间,入眼即是大片的白,从房顶到地面,细到墙缝里,都是纯白。

一如沈枳当年关押重乐那般。

要把这屋子染红。

“咻!”

破风声紧随其后,云楚之刚一转身,两条锁链便将他双臂狠狠缠绕,瞬间就把他摔上了墙壁,他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反应,一股威压直击而下!

他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向了地面,手臂被锁链拉紧高高吊起,屈辱而狼狈。

下一秒,一快若流星的银枪眨眼便至身前,越过衣衫狠狠地没入他的肩膀,气势之强,转瞬便将他钉上了后方墙壁。

“唔!”云楚之嘴里溢出一丝痛吟,抬眸向前方突然出现的重乐看去,重乐眼中没有情绪,抬手召回银枪,在手中又凝结成了一条银鞭。

“重…唔!”

肩上血洞未消,重乐又是一鞭甩来,绕是没有附带丝毫灵力,却也将他五脏六腑抽得几欲破裂。

喉中腥甜涌上,云楚之忍着伤痛将血腥咽下。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鞭子抽打皮肉的悚声,和锁链轻晃之下云楚之压抑的痛哼。

“咳!”

终于抑制不住,云楚之身子一软,头目垂下,喉中腥甜破关,夹杂着破碎内脏,一口鲜血溢出。

重乐扬起的手臂正欲甩下。

他停下了攻势,一步步走近蹲下,他用鞭柄抬起云楚之的下巴,语调淡淡的,眼里仿佛含了冰:“之前不是还一副想要吃了我的样子,怎么,现在连骂都不骂了?”

云楚之轻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情绪熟悉又陌生,他想要开口,却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恍惚间,重乐觉得自己好像又看见了当年那个还未撕破伪装的师尊,他眸色一深,手中银鞭幻化成短刃。

他起身一脚将云楚之踢倒在墙壁上,手中短刃毫不怜惜地刺进快要愈合的血洞,鲜血浸入红衣又染上地板。

云楚之疼得冷眉一抖,下意识地弓起身子。

重乐面色不改,短刃放肆的在他血肉里翻滚,云楚之额头疼出薄汗,却愣是紧阖双眸死咬牙关,一字呜咽不出。

“你装什么?”重乐咪起双眸,捏住他的脖颈让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眼中仇恨疯长,“你现在又在装什么楚楚可怜?”

他加大了力道:“还是说,仙尊大人终于想起自己清贵的身份了,非要给我上演一出傲骨不折的恶心戏码?”

“咳…”云楚之呼吸一窒,心中酸胀,道心反噬转瞬便来,他知自己动了不该有的情绪,也默默承受着道心反噬带来的剧痛。

重乐将短刃抽出,抵在他脖颈之上,指尖微抖,终是问出了口:“云楚之,你悔不悔。”

云楚之双眸半睁,静静地看着前方之人许久,直至自己红了眼眶,直至道心反噬的剧痛快要将他淹没,才嘶哑着嗓音回道:“悔。”

下一秒,噬心剧痛倾巢而出,他身子一软伏上重乐肩头,在重乐欲将他甩出去的最后一秒,用尽了全身力气,与道心抗衡:“乐儿,对不起。”

“……”

重乐瞳孔一缩,喉头一紧,他飞快的闪身离开了云楚之,任由他昏倒过去。五指止不住的发颤,但很快便紧紧收拢,眼里是滔天狂怒:“来人!”

屋内瞬间出现三人,重乐抬手甩去三根银鞭,眼中情绪隐下,冷漠地盯着垂首的云楚之,白发上猩红血液刺伤了他的眼,他背过身去,身形骤消:“打!打到他叫为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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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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